皇仪殿院门之外,检校金吾卫总管许景晖眼见齐墨云到来,连忙拱手作揖:“都帅可算是回来了,至尊日思夜想,无一日不期盼。”
齐墨云只扫他一眼:“许总管怎么还未晋入天元。”
“都帅离京,未足三月,”许景晖无奈,“下官资质驽钝,没有这般快的。”
皇仪殿位于紫宸殿西侧,南面正对着膳房和库房,东南面便是中书省,朝臣来往奏事,也十分便捷。
这是一座工字型殿宇,面阔七间,前殿的明间设有御座,明间西侧的隔间才是新皇理政之处。内侍署都管穆继,弯腰如同虾米,恭敬引着齐墨云进来。
屋子里设有两尊硕大的铜盆,烧着炭火,除此之外,陈设却很是简朴,与紫宸殿内的富丽堂皇,大异其趣。
昔日的靖王,如今的南楚泰明皇帝,身穿玄赤两色的龙袍,清癯俊朗的面容显得很是苍白。想来这些时日,他也是寝食难安。
跪坐在西侧小书案旁的,却是一个华服少女,她停住了手中的笔,与皇帝一道转头,注视着齐墨云。
没想到熙安公主楚云凤也在这里。
面对皇帝询问眼神,齐墨云抱拳回应:“西疆大捷,虏寇被尽数殄灭,贼酋亦已身首异处。”
熙安公主,连同屋内的内侍等人,无不面露喜色。
泰明帝也拈着唇髭,轻轻点头:“西疆平定,魏国没了后顾之忧,便可聚兵于铁栏关。甚好,甚好。”
齐墨云将他打量一眼,有些诧异:“陛下这段日子,想必修炼甚勤。据在下瞧来,只怕还比许总管强上几分。自大周太祖之后,数百年间还未有一位天元境之帝王。如今,陛下当可比肩于前代圣主矣。”
泰明帝苦笑一声:“多一位天元,便可击退蛮兵么?”
齐墨云沉默了好一会:“不能。”
泰明帝示意他坐下,又见他打量楚云凤,便解释道:“熙安妹妹秀外而慧中,朕是以授她典书令之职,随侍左右,参预机务。”
齐墨云心下恍然,又问道:“齐王和王二位殿下,如今是做什么?”
泰明帝撩衣坐下,告诉齐墨云,和王执意出京,如今已授东道行台长史,往赴南康州任事。有安兴王和陆惠仁照应,想必他此番历练,能有所成就。
至于齐王,如今被授礼部侍郎,仍留于京中。只是他心中怨愤,每每称疾不朝,中书省和六部大员,也拿他无可奈何。
叙谈之际,三位中书宰相,程隐、叶锡恒、卢道明,连同庐安王楚浩松,都赶来皇仪殿。
彼此见礼之后,齐墨云便问:“如今北道行台,有多少兵马驻防?”
“如今黄鹤城仍是张承义所部驻屯,章陵等处,则有谢安忠、程兴元、龙舞阳、霍文龙等部。”程隐说道,“此外至尊差遣,羽林军时文璋、阳传胜两部,也北至长林,是以北道行台,战兵辅兵计有七万余人。”
卢道明补充说道:“都尉乔运忠,已擢为三品护将军,东道行军副统领,赴任招义去也。”
“那就让东道韩振荣、乔运忠,尽起精兵,西往颍安,预备与北道兵马会合。”齐墨云点头,“咱们不能坐视蛮兵围打东道,得主动相援。西魏那边,天和皇帝也会调兵出铁栏关,与咱们一道开赴东都。”
“让宿文珍给张天武去信,告诉他,咱们会全力救燕国,”他继续说道,“想来张经略,也断不能坐视东都朝廷,就此覆亡。”
君臣对视,此前一直不能决断之事,被齐墨云三言两语,就此定夺。
不过这几位都不是庸懦无能之辈,都明白覆巢之下,无有完卵的道理。就算坐视燕国覆亡,难道蛮族就会放过楚国?
泰明帝点头起身:“朕,当与齐都帅一道,率师北征。隐公当为京师留守,以判省事。”
“老臣职分所当,无敢推让。”程隐作揖道,“只是宿文珍虽得都帅信重,却资历未足,只可为副,至尊和都帅,当另择一人做前军大将为好。”
庐安王眼见新皇目光转来,心思电转,咬牙上前一步:“臣愿先行一步,为陛下,巡阅北道诸军。”
当日康王楚云鹏起兵作乱,围逼京城,这位庐安王与众大臣、官兵等一道拼死守御皇城,已见其忠勇,如今以亲王之尊节度前军人马,诸人也俱都说好。
于是议定,以庐安王、刑部尚书楚浩松为前营都部署,节制北道各部,即日启程。泰明帝则亲率羽林军万余精锐,随后出京。
已经到了晚膳之时,内侍们端来菜肴、米粥等,君臣诸人便在这西隔间之中,草草用过一顿简单的晚饭。
卢道明掩饰不住面上忧色:“北燕向来兵强马壮,东鱼山一战,却连皇帝在内,数十万精锐葬送得干干净净。听说那蛮族大汗,在北寒部洲也是扫荡诸国,横行无敌。但愿列圣庇佑,我南楚百姓,能避过此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