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胪客馆之内,典客署丞张世春已经散值归宅,只有几个当值的掌客令史和仆役,当手持长剑的齐墨云忽然现身出来,所有瞧见的人,都吓了一跳。
一个令史忍不住拊掌赞道:“听说当日齐公子在那北燕皇帝眼前,眨眼就消失不见,原来传言半点不虚,当真教人大开眼界。”
一个仆役却羡慕说道:“有这样的本事,岂不是金银珠宝,想去哪里拿,便去哪里拿,这辈子吃穿不愁了。”
“你也忒没志气,有这样的本领,还要做什么梁上君子!”那令史啧啧撇嘴,又告诉齐墨云,“今日宫中又颁下诏令,齐王接替靖王,出任镇南行台都督。下官听说,北地之游牧部落,素有幼子守灶之习俗。至尊将几个年长的皇子都遣放外任,难道当真是打算教和王接位?”
“这事我才听说,今日随靖王去了云麓山,并不曾往皇宫去。”齐墨云稍觉意外,“此前齐王不是遥领镇东行台都督么?”
“镇东都督,由安兴王楚浩桐出任,”那令史觑着齐墨云神色,继续说道,“依下官猜测,靖王回京也待不了多久,必定又会出京。”
齐墨云没有接话,皱眉思索。
“今日这事,动静不小,听说齐王当场便要抗命,吃了至尊一顿严叱。”那令史告诉他,“后来蓝淑妃又闯紫宸殿,与陛下争执。陛下一怒之下,喝令将其锁闭于庆云殿,未得召唤,不许出殿。”
齐墨云扫视他一眼:“令史倒是深知详情。”
“嗐,此事京城之中,已是无人不知。”令史连忙说道,“先前张署丞还说,或许是齐公子之手笔呢。”
“臆想太多,齐某一介布衣,哪里会干预这等朝廷大事。”齐墨云想了想忽然问道,“这位蓝淑妃,想必是道门中人?”
“的确,当年至尊东巡,曾往玉柱山。结果瞧见一个名叫蓝绫的女冠,姿色出众,至尊大为心动,遂带回京城,没过几年,就诞下齐王,后来又有了熙安公主。”
“难怪齐王会遥领镇东行台都督。”齐墨云轻笑一声,向令史拱手道别,自回住处去了。
翌日,齐墨云收拾行装,向张世春辞行:“齐某生性疏狂,不耐京中久居,今日便打算离去。还请张署丞,代某转告政事堂、紫宸殿,咱们后会有期。那副军袍、银印,都在齐某房内,也烦请署丞,一并收好转交。”
“公子不可!”张世春吓了一跳,慌忙拽住齐墨云衣袖,“你如今深得至尊倚重,哪里能就这么走了,不要害下官吃罪。就算要辞行,也得你自家去与至尊分说才是!”
“说得也是。”齐墨云点点头,“那么齐某再往皇宫一趟罢。”
然而永庆帝今日却并不在皇宫之内。
他领着康王、齐王,连同扈卫人马,前往芙蓉江西面跃马山皇陵,祭拜陪葬于此的诸葛云。
诸葛云的遗孀和两个儿子,都赶至墓前跪谢,永庆帝却没有下辇,只吩咐康王上前,好言劝慰。
永庆帝面沉如水,一直盯着次子,仔细端详他面上神色,眼神复杂莫名。
侍立皇帝身旁的齐王也冷眼瞧着二哥一脸沉痛,面露讥讽之色。
随行扈卫的羽林军师将赵祖兴,却低声对羽林军统领郑时中抱怨道:“那位鹤州武道学院之齐墨云,既被至尊授以副统领之职,为何迟迟不来任事?岂非徒然令老将军受累。”
赵祖兴身后的言伯涛虽明白上官念头,却不敢出言附和,悄悄勒住缰绳,稍稍退开。
郑时中已经年过六旬,须发灰白,身形依然矫健,他听得部将埋怨,神色漠然:“至尊自有深意,咱们各守本分便是,又何必多问。”
祭拜结束,一行人终于返回,乘船渡江,经大西门进入麓安城。
一路之上,齐王跟随鸾驾左右,康王则躲得远远的,两位皇子,都是面色不豫,各有心事。
辂车之上,永庆帝闭目养神,全不理会两个儿子。
气氛沉闷而诡异。
入城之后,永庆帝便吩咐他们,各自回府,不必跟随。
康王齐王告退,他才长叹一声,转头对金吾卫总管贾为善说道:“不过是教他们出京任事,就这般不甘不愿,一个个,都是朕的好儿子啊。”
贾为善身形瘦高,迟疑不敢接话,郑时中却在马上拱手说道:“出镇行台,开府建牙,正是陛下委重。两位殿下不忍猝离,是以心中失落,再过些时日,自然能明白陛下之苦心也。”
“朕也期望他们,能够明白朕的苦心!”永庆帝捏着眉心,瞧瞧郑时中,又瞧瞧贾为善,心中稍定:“那就回宫罢。”
金吾卫士护送皇帝回宫,跟随鸾驾的羽林军官兵,则由郑时中率领,自光北门出城,返回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