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也不敢完全确定。
毕竟,符术真的太深奥了。
在把巨猫的尸体翻来覆去也没看出其他蹊跷后,陆秧秧用树刨了个坑把它埋掉了。
她做这件事做得异常熟练,没多久就把埋好巨猫的小土包拍实,还在上面插了根树枝。
这时,天下起了小雨,雨一丝一丝的,不大,但又存在感十足。
浓雾沾染上了水汽,弥漫得更重了。明明在山的下半坡,却也浓得快跟望峰门前差不多了。
陆秧秧放出萤虫,感知到阿谦师兄已经到了山脚,她于是也离开了这里,往山下走去。但刚走了没几步,她敏锐地听到附近又有了响动。
她脚尖一拧,捡起丢到一旁的那柄将巨猫割喉的小刀,悄无声息地躲到了一颗树后,静静观察着响动的方向。
可出乎意料的,她在蒙蒙细雨中看到了晏鹭词。
他穿着件深颜色的外袍,正在缓慢又艰难地在下着山,样子看起来很不对劲,两条胳膊废掉般地垂着,如注的鲜血正顺着他的指尖在向下淌落,滴到沿途地上散落的树叶上,瞬间就在已经盛有雨水的树叶上洇开,将叶面染得殷红。
走到陆秧秧附近,他似乎是终于走不动了,靠着一棵树慢慢滑坐了下去。
这个时候,陆秧秧才看清,他穿着的并不是暗红色的外袍,而是那件望峰门白色外袍被他的血浸透了。
他到底是流了多少血,才能把自己染成这样一个“血人”?
即便早已见惯了血,看到血流成这样的晏鹭词,陆秧秧还是有些心惊。
但她更多的是觉得奇怪。
晏鹭词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因为那只巨猫?
不可能,那只猫很好对付……但也说不好他是不是故意被它弄伤,毕竟她永远也理解不了晏鹭词的想法。
陆秧秧决定不想了。
她稍微地向树外探了探头,更仔细地看向晏鹭词,要是他发现不了她的存在,她就当做没见到他,继续下山去找阿谦师兄。
结果这一仔细看,她就看到晏鹭词正垂头望着他自己滴血的指尖,开心地笑了。
“……”
她就说她理解不了晏鹭词的想法。
随着不断流出的血混着雨水在土地上漫开,晏鹭词看起来越来越开心了。
果然是疯子。
陆秧秧再次在心里肯定。
“小师姐?”
晏鹭词突然抬起眼睛,向着陆秧秧的方向看来。
冷不丁对上晏鹭词的视线,陆秧秧下意识握紧了手中刚刚杀掉巨猫的那柄小刀。
被发现了也没关系,他现在情况很差,这里如今大雾弥漫又没有别人,她也许可以不留下任何隐患地杀掉他。
“小师姐,我受伤了,动不了……”
晏鹭词歪了歪头,直白地将他的处境说了出来。
“你能不能……帮我把怀里止血的……药拿出来,喂给我?”
他似乎的确陷入了极端的虚弱,仰头看她都很费劲,一句话换了好几次气才说完。
陆秧秧冷静地盯着他,却始终无法肯定他不是在装。
一阵风从晏鹭词那边刮来,扑面的血腥气忽然就让陆秧秧很不舒服。
而由于这阵风,浓稠的雾气也散开了一些,甚至有一道阳光破开雾层刺了下来,正好落在了晏鹭词的身上,终于让陆秧秧清楚地看到了他。
少年头顶发梢都沾到了雨水,碎发轻柔地贴在额前,平日里硬挺的睫毛都仿佛变得细软了。眨眼轻动时,落在他睫羽上的雨珠灌进了阳光,折出晶莹的白色光点,映在他失血过多后有些迷糊的眼睛和苍白的脸上,整个人看起来单薄又乖巧,就像一只刚出生不久就被雨淋到没了精神的小奶狗,可怜巴巴地望着你,等着你来救。
“小师姐……”
他又叫了一声,快要睡着了似的,声音轻得像是在哼。
陆秧秧心软了。
她被针扎了一下都疼得想跺脚,他流了那么多血,现在肯定很疼很疼……
她一刻都等不了,急急地向前跑了几步要去给他止血。
看着他越来越虚弱的样子,她的心就像被攥住了,慌得厉害。
他伤得这么重,万一他的药不好用怎么办?
都怪她!离家前没从药庐里带上几种治伤的药……
这样想着,陆秧秧的眼圈红了起来。
……不对。
不对!
距离晏鹭词只有几步远,陆秧秧猛地压住脚跟,心中一凛,一道凉意从脚蹿到头顶。
她刚才想的不是趁机把他杀掉或者把他丢在这里自生自灭吗?
她明明那么清楚他是个多危险的存在,她明明亲眼看见过他杀人,怎么可能晕了头会去觉得他可怜?
叮铃。
叮铃。
从刚才起就若有若无、如漂浮于空的雾气般的铃铛声,终于清晰的落在了陆秧秧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