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泄愤,”宋莺努力思索着,“像是吓唬。对,就是吓唬!”她指着尸身上最长的鞭伤,“这道鞭伤除外,凶手怕她跑了,便没有收紧力道。但是你看其它的鞭伤,虽然都不轻,但是并没有多深,也没有伤及筋骨。若是与她有仇,还因为这个迁怒了两个女子,那么要鞭笞她的话,必定得用尽力气,那定是次次见骨了。”
“再者,官府并没有详细发布凶案细节,若是模仿作案,怎么能断定凶手掐住的位置?甚至模仿出同样的手型?所以这三起案子,怕更有可能是一个人做的。”
赵琮微微勾着嘴角,“你觉得,凶手是什么样的人?”
宋莺听罢,咬了咬唇,思考道,“如果凶手不认识死者,那么桥洞,树林,暗巷怕是他常去或者是长期经过的地方。”
“你是说乞丐?”赵琮看着宋莺,灵光一闪。
“哈哈,很有可能,只有他们平日里在这些地方停留得长久,”宋莺煞有介事地看着他,“对了,死者生平如何?”
赵琮的语气依旧是轻飘飘的,仿佛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那寡妇前些年死了丈夫,之后名声一直不好,常有往来的男子已经被抓下去审了。那叫牡丹的女子是天香楼的妓子,平日里恩客无数,最近天香楼账上有名字的也都循例过了一遍审。第三个是个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鲜少与人交流,除了府中人,便无从查起。”
宋莺一愣,天香阁?这么一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大步走到第二具尸体旁边,“这个人我见过啊……”这不就是那天在天香楼里数落雪柳的那个女子?
“可有什么蹊跷?”赵琮遥望了一眼。
“哦,没有没有,只是见过。”宋莺嘿嘿一道。
为了保证验无遗漏,她在屋子里头瞎走,顺便收拾一下方才自己弄乱的地方,目光却突然停在一张桌子上没有动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往哪桌子上走过去,只见那上头摆着三块糕点,她拿起一块对着赵琮,“没想到啊,清之,你这么重口味,居然在这吃东西?”
赵琮眉头紧拧,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恶心的画面。然后他就看见眼前的人举着糕点,“诶?珍馐斋的山药糕,好品味。”说完她便想要尝一尝。
赵琮顿时睁大眼睛,“诶,住手!那是证物!”
他没有办法,只能走进尸房,一把将糕点拿下来放回木匣子里,严厉地对着宋莺,“宋思云,你怎么什么都吃?”
“啊……难怪看上去不新鲜了。”宋莺一叹,语气里满是可惜。
赵琮:……
“这三块糕点分别是这三个人的案发现场找到的。”
宋莺摸着腮帮子思索,“凶手特别喜欢吃山药糕?还是这三个死者都喜欢吃山药糕?”
“应是凶手,或者和凶手有关系的人。”赵琮慢条斯理说着,“牡丹和贾明珠都不喜甜食。而且这山药糕每次都只会出现一块,应是凶手特意放的。”
宋莺灿然一笑,“这真是有意思,按往常,别的凶手留血手印,或者字迹。这凶手留点心?”
“我看你看着这点心倒是挺开心的,怕是他也没有留错,”赵琮挑眉,将那点心放得离她有一丈远,“糕点已经试过,没有毒,就是普通的山药糕。”
宋莺却摇头,郑重其事地摇头,看着那几块白点心,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不,一点也不普通。珍馐斋的山药糕那是出了名的贵,取野生山药,蒸熟捣烂,其中加上羊奶混合成形,用蜂蜜熬制的桂花糖做馅,清甜可口,清热润肺。一包就要两百文,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秘方,做出来的就是要比其它地方的好吃。凶手有这个品味,怕是生活也很富裕。”
这还真是个喜欢吃的,赵琮笑她,“这么熟悉,怕是平日里没有少吃?”
“小时候,我娘老卖给我吃。”宋莺温和地勾了勾唇,“她还教我做了,只是我怎么做,也做不出那种味道。我娘也做不出。”
“这不是珍馐斋的糕点。”
“嗯?”宋莺再仔细看着那几块白糕,上面有珍馐斋几个大字,“珍、馐、斋。”她一字一顿,“不是?”
“不是,”赵琮摇头,将一块糕点掰开,只见里头白白的一片,什么也没有,“珍馐斋从来不做没有馅料的山药糕。应该是有人仿制的。”
宋莺赶紧把另外的也掰开来看了,只见真的没有桂花馅,只有一个里面包了点豆沙,“那这个人,怕是和珍馐斋有梁子?”
他们正在捋着自己的思绪,就见一身紫衣的陆经年路通判进了来,“不会的。”
“陆大人。”两人瞬间恭敬起来。
“嗯。”陆经年颔首,在两个年轻人身上扫了一眼,“那掌柜刚刚才过了堂,是个热心人,没有与人结过怨,当然,兴许也有人眼红他家生意。可是珍馐斋最出名的是酒,其次是花雕鸡和八宝桂鱼。若是点心,也是栗粉糕,如意糕,水晶冬瓜饺子更出名。要是要害他,用那些还更直接。”
“这些个糕点,”陆经年上手撵了撵,像看孩子一般看着他们,道,“怕就是路边瞎做着卖的,喏,咱们衙门口就有一家,待会带你们去吃啊,还不错。”
宋莺点点头,突然有些饿。
“那就再好不过了,对了陆大人,其他人审得怎么样了?”赵琮话锋一转。
“用着刑呢,估计要招也快招了,对了,你们方才看出什么来了?”
赵琮便把她们方才想的都说了一遍,陆经年听了,直点头,带着欣赏的目光拍了拍赵琮的肩,“不愧是信国公的孙儿,多历练历练,是好事。”
一整天看笔录,查线索,陆经年又强留着他们吃了顿饭。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客栈里没有空房间了,夜晚不好走山路,辛怀远也已经见过她,赵琮便打算带她回辛府去住一晚。
宋莺还是第一次好好看看越州城的夜色,风里杂着白日里还残留的一丝烟火气,让人感觉刚刚好。
赵琮与她并排走着,似乎在想着什么,没有说话。
宋莺看了他几眼,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瞥了瞥嘴,苦口婆心地劝道,“赵兄,有些事情你一直想不通就先不要想了,现在想不通那就证明,这是要日后才想得通的东西。”
“嗯?”赵琮一双凤目瞥向她,“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知道啊,你定是在想今天的案子。”宋莺眨眨眼睛,衬着夜里的灯光,眼波里头似乎游过一条七色的锦鲤。
“不是。”
“嗯?”
“我不是在想今天的案子。”他看着天空一叹。
嗯?如赵琮一般优越的人,也会有值得叹息的事情?宋莺想着。
正在这时,前边有达达的马蹄声传来。
她只见三个英姿飒爽的男子骑着马停在他们身前,各个都是好相貌,锦衣玉冠,各有千秋。
宋莺一时之间没有挪动步子,真是好看啊,她忍不住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