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显国公府。
主院里,国公夫人吴氏坐在上首,神情格外诧异:“你说什么?摇光她……她不傻了?!”
“奴哪敢欺瞒夫人!二姑娘前些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发了高热,险些没救回来。结果病愈之后就彻底清醒了。”赵氏赶紧道,“现在能吃能睡,能说能笑,正常得不得了呢!”
她一大早就让家里的男人套了车,从庄子上赶过来报信。为的就是想在国公夫人面前,想办法替自己开脱一二。免得谢摇光言而无信,回府之后再想办法整治他们夫妻。
吴夫人果然细问:“具体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得迷迷糊糊的。你把来龙去脉都讲讲清楚。”
赵氏便绘声绘色地给吴夫人描述了起来。期间还拐弯抹角地告了两句刁状,说“二姑娘如今看着性子十分厉害”,又说“言语间对自己被养在庄子上颇多不满,似对夫人心有怨怼”。
吴夫人哪里能听不出她的小心思?却也没说什么,听罢便挥退了她:“知道了,下去吧。”
赵氏虽还有满腔的忠心要表,闻言也只得呐呐地退下。
吴夫人坐在原地,沉吟片刻,忽然道:“摇光……今年十七了罢?”
侍立在旁的大丫鬟白鹭立刻道:“回夫人,十七是虚岁,实岁还有两个月才满呢。”
吴夫人点点头,似在思虑着什么,神色间颇有些犹豫不决。
白鹭伺候吴夫人也有好些年了,算是吴夫人得用的心腹,向来了解她的心思。此刻觑了一眼吴氏的脸色,试探着开口:“夫人是在发愁……要不要去接二姑娘回来?”
吴氏“唔”了一声,没说话,也没说是不是。白鹭便小心翼翼道:“依奴婢看,若是为了这个,夫人很不必发愁。二姑娘如今也大了,夫人不喜欢她,替她相看一门妥当的亲事,嫁出去便罢。”
吴夫人摇摇头:“你不懂,我不是在思量这个。”
白鹭便识趣地闭口不言。吴夫人自己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忽然又道:“贵妃娘娘今日让人传了个口信给咱们家。”
白鹭连忙问:“贵妃娘娘有何训示?”
“娘娘说……东宫那位,想要选妃。兴许是近来病情不大好,想要冲喜呢。”吴夫人冷笑了一声,“冲喜便冲喜罢,反正横竖是早死晚死的差别,却不该把主意打到我的娇娇身上!”
白鹭闻言一惊:“东宫那边看中了五姑娘?!”
娇娇是吴夫人所出次女谢玑的小名。谢玑在国公府里排行第五,和同胞兄长谢玉衡乃是一对龙凤胎。
时下龙凤胎罕见,世人皆以之为福泽深厚的象征。太子若是以冲喜为目的来选妃,的确很有可能看中了谢玑。
吴夫人向来以自己所出的这对龙凤胎为傲,对谢玑颇为疼宠,自然不愿她去做什么太子妃。
她替谢玑看中的夫婿,是贵妃所出的三皇子晋王。
贵妃是显国公谢匀的胞妹,在宫里颇为得宠,与娘家也来往密切,所出的三皇子正是夺嫡的大热人选。
至于东宫那位,众所皆知那就是个活不了几年的病秧子,如今也就是占着太子的名头罢了。
但太子现在毕竟仍是太子,若当真看中了显国公府的姑娘,确实也不好推脱。
白鹭不由也有些着急,替吴夫人出个主意:“不如夫人去求娘娘,让晋王殿下和五姑娘赶紧订婚?”
“那也要娘娘愿意呢!”
吴夫人说起此事便心头大恨:“我看娘娘的态度,仿佛更想让我的娇娇嫁进东宫,去替她盯着太子的动静。呸,想牺牲我的女儿,做她的春秋大梦!”
白鹭大惊:“娘娘竟有此意!”
吴夫人喝了口茶,顺了顺气,才道:“我原本还想,若当真避不过,就设法让大姑娘嫁到东宫去。不过,既然摇光如今已不傻了……呵,倒有了个更好的现成人选。”
“夫人是想……让二姑娘去?”
吴氏轻轻笑了一声:“能嫁去东宫,也是她的造化。日后,就算太子病死了,晋王殿下上位,为表仁善,定是要好好奉养先太子遗孀的。到底是我的亲女儿,我这也是为她好。”
白鹭陪着笑奉承道:“是啊,夫人正是一片慈母之心呢。”
吴氏便吩咐她:“你去传话,让你娘带着人去庄子上一趟,好好地将二姑娘接回来,不要怠慢。”
“是。”
于是,傍晚时分,谢摇光就连人带猫地被打包接回了国公府。
白鹭早早地等在了二门处,见谢摇光到了,立即殷勤地抢上前来。将她扶下软轿,满面含笑地行礼:“二姑娘好,给姑娘请安。”
谢摇光抱着她的猫走下来,向白鹭点了点头:“你是?”
“奴婢白鹭,在夫人房里伺候。”白鹭笑道,“夫人这些年来,时常吃斋念佛,千盼万盼,总算盼到了姑娘好转的一天!”
谢摇光闻言,面上也装出了一点假笑:“都是女儿不孝,累母亲担忧至此。如今我得以清醒,或许便是母亲的诚心感动了上天呢。”
白鹭扶着她,一路往府邸深处行去:“夫人如今在正院里等着姑娘呢,晚些时候还安排了家宴。姑娘初初恢复,正好趁着家宴认一认人。”
谢摇光便抿唇一笑:“母亲费心了。”
李氏一家也跟着谢摇光被带回了府。白鹭支使了一个小丫头,让带着李氏等人下去安顿。她又瞥了一眼谢摇光怀里的猫,伸手想要抱走:“二姑娘,夫人素来不喜猫狗,不如奴婢先让人带它到你的院子里去?”
鱼干却在谢摇光怀里抬起爪,毫不客气地挠了她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