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延辰到底没给他上手铐。这会儿没了手铐也方便,束钧干脆冲了个澡,把净化机边打哆嗦的周一拎起来,坐到房间另一头。
本来想着训练周一,结果时间空出来,他反而没了训它的心情。祝延辰那个笑总在他脑子里打转——笑得挺好看,但重点不是这个。
束钧的直觉又开始在神经上跳舞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祝元帅……阿烟显然不是个没事礼貌一笑的人,就算他们俩有几个年头的交情。要说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认识阿烟更久的肯定海了去了。然而无论是看资料片宣传、听队里那些祝元帅崇拜者的讨论、还是自己亲眼所见,这人跟涂了满脸胶水又风干似的,平素只有一个脸色。
那是个放松的笑,就像他们真的是无话不谈的友人。
祝延辰在元帅的位置上坐了挺久,指挥的战役也不计其数。他不可能天真到凭借几年文字聊天就如此交心……阿烟瞒住自己的,真的只有“真相”和“死期”么?
束钧越想脑子越乱,他烦得哼哼几声。决定出门转上几分钟,透口气。
好在他现在能控制一点点蚀质,束钧从周一身上挖了一小块儿,拧成绳,把门从里侧挂上。以防万一,他又在门外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
“出去啊?你朋友呢?”潘叔还坐在柜台前,悠然自得地听着收音机。
“房里歇着,我买点吃的,几分钟就回来。”束钧打了个招呼。虽然这里看着安全,他还是不想把祝延辰一个人扔在这里太久。
“哎哟,我刚帮另一间买了点烙饼,买多了点,你要不?”潘叔没有错过这个推销的机会,“老张那烙饼可是一绝,我见最后一批,就都买啦。这东西不贵,给一成跑腿费就行。”
说着他拿出一张,推开面罩,现场啃起来。房间里霎时充满烙饼的香味儿。
束钧屈服了:“这饼干净吗?”
“干净着呢,你要真怕,拿回去在净化机上多烘烘不就得了——别浪费你们屋里那个净化机。”潘叔三下五除二吃下一张,又把歪了的面罩戴好。
这几天没见祝延辰吃过正经东西,给他买几张饼应该没啥。束钧要了六张,下意识揣进怀里保温。
潘叔哟了声:“你倒是挺会照顾人。其实我这还有抹饼的黄豆酱……”
接下来的话,束钧没听进去。
他是挺会照顾人,从队友的孩子,到受伤的队友本人。之前他被说了挺多次,早就习以为常,也没往心里去。
但现在想想,他习以为常的生活都被整个推翻,所有细节都值得被重新思考一遍——他从8岁起就独自居住了,直到工作都一个人生活。那么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照顾他人”的?
束钧一瞬间有个荒谬的想法,莫不是他和祝元帅老早就认识,只是自己的记忆又被压在了脑海深处。但再一想,自打他进《侵蚀》,一直都在与黑鸟战队共同行动。要是和祝延辰有私下接触,时间根本对不上。
再说他好像在进入《侵蚀》前就挺会照顾人了。
……算了,搞不好这是他的天赋之一。
“酱也来点。”束钧掏出饼子,推开一点面罩,机械地吃着。
“你们要去哪儿啊?”潘叔扔来一包酱,酱给薄塑料袋裹着,像个小小的心脏。
“往东。”束钧说得含糊。
“那可是重侵蚀区,你们瞧着也没多缺钱,何必哟。”潘叔抽了口气。“前阵子不是刚出过事吗?现在去那的船都少了,路可不好走。”
“前阵子出过事?”束钧听着新鲜,X市都是200年前的事情了。
“你没听说?前阵子上头不是在那附近搞了个‘比赛’吗,定了老大一个蚀沼当目标,结果黑鸟的队长折里头了。”
黑鸟队长本人:“……”
“最邪门的还不是这。”潘叔腔调渐渐有了点说书人的意思,“我给你讲,那么大一片蚀沼啊,就在众目睽睽下没了!没了你知道吗,跟浴缸拔了塞儿似的,直接渗进地下。之前谁见过这阵势啊,都说东边出了问题,那边蚀沼不对劲。”
“那他们找到它没?”束钧有点心虚地接话,那蚀沼正在他体内歇着呢。
“哪还有空找啊,接着祝元帅就给变异兽叼走了。上头乱成一团,据说老元帅发了好大的火。”
……祝元帅就在您家旅店歇着呢,束钧差点被饼噎到:“还是说说这蚀沼吧。毕竟我们哥俩儿要去讨生活,现实问题最重要。”
“哦哦,”潘叔摸了摸头上的黑瘤。“那接下来的情报就要钱了,小兄弟,你看——?”
束钧渐渐习惯了这人的套路:“您……您说吧。”
“和明白人打交道就是爽快。”潘叔搓搓手,呵呵笑了几声。
“你俩也就朝东走,前段时间可是有人去死城边边了。”
“死城?”
“X市啊!”潘叔说,“当然不是进去,那伙人就是在外面转,淘点稀罕东西回来卖。结果你猜怎么着,他们搞到个从未被发现的怪物尸体,据说长得和人三四分像呢。”
束钧停住咀嚼动作:“然后呢?”
“然后他们被那个怪物尸体诅咒了。”潘叔压低声音,“人全死啦,死得叫那个惨。这些还是大家翻他们日记看到的。”
“小伙子,你们往东走可以,千万离死城远点儿,那地方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