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号这一天,对莫小夕而言,本该是很有意义的一天。可是,这一天却变成了她的再一次手术日。 值得庆幸的是,在她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有李志祎一直陪在她身边,她在心里真的很感激这个男人。 十九号,外面刮着大风,雷雨交加。张阿姨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让整个病房感觉就像是一个没有出口的盒子。 消炎针再次插入静脉,一点一滴地输液。 莫小夕躺在床上百般无聊,只能看着瓶子里的液体慢慢慢慢变少,再叫护士换新的瓶子,再慢慢慢慢重新来过。 今天,张阿姨看起来也是心事重重的。莫小夕关心地问道:“张阿姨,您是不是有心事?” 张阿姨叹着长气道:“乘风的事。” “他怎么啦?” 张阿姨道:“因为下雨,一个工程的施工受到了阻碍。但是,这个工程不久就要到达预定的竣工期限了。所以,他也是十分着急,同时又无法改变天气,导致心情很低落。” “要不,你回去看看他?” “不用了,他今早跟我说了,让我好好的照顾你。” “张阿姨,我这会也没什么事需要麻烦您的,您这样子担心他,就回去看看吧。” 闻言,张阿姨起身道:“小莫,那我回去了。” “嗯,外面还下着雨,您注意安全。” 张阿姨走了,一个病房又只剩下莫小夕一个人。卓芸这几天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也没有过来看看她。 想到卓芸,莫小夕给她打了个电话,谁知她开口便道:“草下日,对不起哦,这几天太忙了,没时间过来陪你,等忙过了这阵子,我再来看你。” “工作毕竟是大事,你好好工作。”莫小夕道。 “那就这样。”卓芸说完,挂了电话。 莫小夕心里很失落。望着窗口,雨越下越大,也不知道张阿姨上了车没有。平常一到下雨天,这坐车可比任何时候都难。希望张阿姨一出门,就可以坐上车。想到张阿姨对徐乘风的那片心,莫小夕就不得不感叹,这世间真有一种爱叫无私。 心烦意乱之下,莫小夕拿着三毛的书,耐着性子翻了两页,便丢在床头。望着天花板,突然很想念李志祎。 她扭着头,看着桌上的黄玫瑰,就仿佛看见了李志祎的眼睛。不过,今天这外面下这么大的雨,李志祎一定不会来了。 就在莫小夕准备闭上眼睛睡觉的时候,李志祎却满身湿淋淋地走了进来。 莫小夕看着全身湿透了的李志祎,有些责怪地说道:“下这么大的雨,停车场又远,你就不要来了啊。” 李志祎甩了甩头上的水珠,道:“我担心你一个人在医院会不好受。” 莫小夕道:“我这里没有你换洗的衣服,你赶紧回家洗个澡,不然会着凉的。” “陪你坐会儿,我就去公司。”李志祎说着,想在椅子上坐下,可裤子早已湿透了,坐下更是不舒服,只得站着。 “你这样子怎么去公司上班?”莫小夕问。 “没事,”李志祎道,“我在公司放有换洗的衣服。” “你还是赶紧回去,不然真会感冒的。”莫小夕催促道。 “陪你说会话,我就走。” “以后有的是时间,你赶紧回去,要不你感冒了,谁来照顾我啊。” “我没这么容易感冒的。” 见李志祎不听劝告,莫小夕道:“身体可是你自已的,你不心疼,我也会替你心疼的。” 李志祎眼睛闪闪亮:“你真的,会心疼?” “当然啊,你对我那么好,如果我不知道感恩的话,我还是人吗?” “哦,你就是为感恩啊。”莫小夕的答案显然不是李志祎想要的。看着他有些失望的眼神,莫小夕一下子语塞了。 李志祎陪莫小夕坐了一会,便回公司了。这几天,他经常会说公司离不开他,所以他每天要两不误。 肖弦默一直寻而不见,经历了这么多,现在看来,莫小夕觉得与其找一个虚无缥缈的人,还不如踏踏实实一抬眼就能看见。至少在你需要他的时候,他能出现。就像李志祎这样。 想到李志祎总是来来回回地跑,莫小夕除了从心里感激他,真不知道还可以怎么去报答他。 看着他全身湿透的背影,莫小夕是不是可以理解那就是一种爱。可是,她喜欢李志祎吗?她摸着自已心,答案是喜欢,但决不是爱。 爱就应该是特别特别想和对方在一起,想永远在一起的感觉,而她对李志祎的感觉,是种习惯上的依赖。依赖他的关心,依赖他对她的照顾。如果李志祎对她真是爱,那么她该接受吗? “都瞎想什么了,也许我就是在自作多情。”莫小夕转而自嘲。 这场雨,来势汹涌,看似有下一整天的可能。 突然,莫小夕听到医院门外有哭泣的声音,那声音里是悲痛,绝望。莫小夕又听到有人在说,节哀。 听出来了,今天又有人离开了这人世,与世长辞。老天真的太残酷了,它给人们生命,然后再无情的把它夺走。 不知道这位上了天堂的人又会是谁? 李志祎在这时又折了回来,莫小夕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担心你饿肚子,所以给你带来了这些。”李志祎说着,将一袋子面包糕点放在了床头柜上。 “哦。”莫小夕道,“我听到外面有哭泣的声音,也不知道今天又是哪个不幸的人逝世了?” 李志祎道:“我刚刚看见了,是我们那天在楼下遇到的那个截肢的女孩子。” “是她?她还好年轻,就这么结束了生命么?” “她是自杀的。”李志祎将窗户关严实些,不让雨水漂进来,转了身又道,“截肢对于一个女孩子,尤其跳舞的女孩子来说是残酷的,面对现实,她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她这么选择,对她而言,或许就是一种解脱吧。” “她男朋友那么爱她,她怎么就舍得离开呢?” “人有生老病死,你别想太多了。我得走了,有事记得给我电话。”李志祎说着,便迈步朝外边走。 莫小夕躺在床上,想起那天在楼下,那个男孩子对女孩子说的那些话,心里不免感觉难过。 世事难料,一个人,昨天我们或许能看见他在你面前笑,在你面前哭,而明天,或许我们就再也看不见了。 想到自已,莫小夕觉得自己还算比较幸运,至少她还能保住这条腿。她想:如果她也像那女孩那样了,她还有勇气活下去吗?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莫小夕拿起来一看,是张阿姨打来的,她赶紧接了电话。还没等莫小夕开口说话,那头便道:“是小莫吗?” “我是,你是谁,怎么不是张阿姨呢?” “她出车祸了,现在正在市医院。如果你是她家属,请你赶紧来医院。” 莫小夕挂了电话,转手就给徐乘风拨了过去。徐乘风的电话没人接听,莫小夕又再拨,那边还是没人接。 莫小夕接着又打,继续打,不停打,直到打第九遍,电话才被接通。 “徐乘风,你在干嘛?我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为什么不接,你赶紧来医院,张阿姨出事了。” “什么?”徐乘风似乎是愣住了。 “我说得还不清楚吗?你听好了,张阿姨出事了,现在正躺在我们这个市医院,你赶紧过来。” 徐乘风把电话挂了。莫小夕能想像得出,这时的他,心里该有多难受。 莫小夕再看到徐乘风时,他的脸白的就像张纸。 “张阿姨现在怎么样了?”莫小夕问。 徐乘风摇摇头,眼泪扑扑地往下落。 莫小夕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大男人,这么无所顾忌的在另外一个人面前落泪。她递给徐乘风纸巾,他没有接,而是趴在她的被子上,哭得更利害。 看着徐乘风,莫小夕感觉此时的他,就像一个小孩子,从前的那个说话自以为是,清高无比的他,就这样在她的面前,泪湿床单一大片。 莫小夕也只能看着他,默默无语。 良久,徐乘风仰起头,对莫小夕道:“让你见笑了。” 莫小夕摇摇头:“没事。” “张阿姨她现在还躺在病危房里,医生说她有可能不会醒来了。”徐乘风哽咽道。 “怎么会这样?老天不会这么对她的,她人那么好,她一定会醒来的。”莫小夕道。 在这时,有位护士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徐乘风,说道:“病危房的那位病人醒了,她叫你过去。” 徐乘风没来得及应话,便起身匆匆的跑了出去。莫小夕对护士道:“麻烦你把我也扶过去,我想见见张阿姨。” 在看到张阿姨时,莫小夕的眼泪情不自禁就往外流。张阿姨头上绑满了胶带,胶带上是血迹斑斑的,脸上挂满了伤,嘴角还有干涸的血迹。 徐乘风的黑猫玄墨在病床附近来来回回地徘徊,有时候会挥挥爪子,冲空气凶狠地“喵”一声。可能是在驱赶什么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吧。 张阿姨看着徐乘风,那眼神里流露着怜爱。她的声音很微弱,每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似乎都费好大的力。同时,她的眼角流下了泪水,一行又一行,徐乘风只好用手轻轻地给她抹掉,一次又一次。 “乘风,阿姨知道自已快不行了,阿姨走之后,你不能伤心,不能难过。阿姨希望乘风永远过得幸福快乐。” “您不要说傻话,您会好起来,一定会好起来的。”徐乘风道。 张阿姨轻轻缓缓地摇着头,说道:“乘风,你答应阿姨,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将来找一个对你好的女孩,好好开始你们的生活。” “等您好起来了,我什么都听您的。”徐乘风拉着张阿姨的一只手,道。 “阿姨也想好好活着,活着看着你结婚,看着你有孩子,然后阿姨再帮你们带小孩,可阿姨已经没有那福气了。但是,阿姨想像得出,将来你结婚时,一定是最帅的。” “阿姨,你会好起来的。” “阿姨快……快不行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张阿姨的声音越来越小,徐乘风只好俯下身,更加凑近去听。 “您说吧阿姨。”徐乘风道。 “你妈年岁大了,你弟也走了,现在,你有责任担起所有的担子,虽然这担子很重,但我相信你,你有这个能力。你一直埋怨她对你不够关心,其实她是很爱你的。” “我听您的,全都听您的。”徐乘风泣不成声。 “嗯,乘风,阿姨真的很舍不得离开你……” 张阿姨不知道话有没有说完,就已经闭上了眼睛。徐乘风摇着张阿姨的手臂,大声呼喊着:“阿姨,你醒醒-----” 张阿姨没有了动静,缠着绷带的手笔直地垂了下去。徐乘风的声音,张阿姨再也听不见了。 乘风的妈妈来医院了,当她看见睡得很沉很静的张阿姨时,她哭着拉了徐乘风的手,说道:“她这么好一个人,怎么就走了呢?” 整个病房,只听见哭泣的声音。 莫小夕一开始听卓芸把徐乘风说得那么邪门,做什么都顺利,可现在,她压根就不相信了。徐乘风要是真有异能,为什么不将张阿姨救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