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镜子里糟糕的一张脸,莫小夕长叹一口气:我这难看的模样,可是一直在面对我们李总啊。 “什么李总?”卓芸道。 “没什么,这医院真没法呆了。”莫小夕装迷糊道。 “医生说你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要出院,现在都应该可以了。可是我回家了,自已也没法照顾自已啊。” “你这是因我而起,那出院了,我照顾你。” “你安心上好你的班吧,我在这里有人照顾。” “是那些砸你的人吗?” 莫小夕正要说起徐乘风,他却偏偏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徐乘风和卓芸两人对视一秒,徐乘风很快躲开了视线。 莫小夕淡然笑了笑,问候一声:“你来了。” “那个,草……”卓芸想说什么,莫小夕赶紧对徐乘风道:“我们还有点话要说,你没什么事的话,就回去吧。” 徐乘风走后,卓芸突然明白了什么,问莫小夕:“是他们的人砸的你,对不对?” “我就是不想在你面前提他这个人。” “有什么关系呢,”卓芸云淡风轻道,“他不过是我人生路上一个过客,我也不过是他一个曾经的追随者。就这样了。” “你真这么想吗?”莫小夕不放心她。 “我就应该这么想。世界这么大,男人和女人也是千千万万,谁都不是谁的唯一,我为什么要为难自已呢?” “卓芸,你想得很对,你能这么说,我就释然了。” “草下日,其实,这种事情,也不能怪徐乘风。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只要我舍弃,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 “嗯,”莫小夕认同地说,“你喜欢他没错,他拒绝你也没有错,错就错在,你们在错误的时间才认识,他已经名草有主。如果时间再提前一点,事情可能就会两样。” “草下日,你真的觉得他有女朋友么?我不这么认为,这也许是他故意说给我听的。”卓芸道。 “无所谓了,反正你已经不在乎他了。管他呢!”莫小夕看看窗外,阳光正好,于是道,“卓芸,我想出去走走,你扶我下去吧。” “你腿还没有康复,还是少走动,万一再摔一下,可怎么办?” “你就不能说点儿吉利话?我整天呆在这病房里,一没阳光,二没新鲜空气,三,精神上受打击,你说我这脸,能不憔悴吗?” “那倒是。”卓芸撇撇嘴。 “云上草,我现在是身残不能心也残了啊。你是知道的,我想去唱歌,想找到肖弦默,谁知,在关键时刻出了这种事。你说我精神上不受打击吗?我是原谅了徐乘风他们,可并不代表,我心里面也没事了。去外面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让我感觉自已还是活着的,安好的。” “这些日子,每当夜晚,躺在这病房里,我都感觉自已除了这具肉身属于自已之外,灵魂早已不附体了。那种仿佛接触到死亡的感觉,让我特别特别想离开这个地方。那谁说的,医院就是离死亡最近的地方,所以一到晚上,我就会想到很多人可能在冷冰冰的病房里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心里就特别害怕,甚至有几个晚上,我梦见了鬼,张牙舞爪的,在我面前,飞来飞去。有一个飞到我面前,掐着我的脖子,越掐越用力,直到我喊出声,我才从梦中醒来,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全身都在冒汗。” “你不是说有人照顾你的吗?” “徐乘风安排了一个阿姨,阿姨有时候有事就没来。” “徐乘风也太不负责任了。” “大家都会有事,这不能怪他的。” “有时候,我感觉你这人就会妥协。” “只有妥协了,大家才相安无事。卓芸,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当我在感觉人的生命是那么脆弱的时候,我才知道,人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好。那些能拥有和不能拥有的东西,随缘的好。凡事,顺其自然。” “我扶你下去走走。”卓芸说着,就过来扶莫小夕起床。 “嗯,卓芸,看到你回来,我真是高兴。” “别高兴太早,我可不能做你的全职保姆。” “你偶尔做下兼职,我就很满足了。” “我做兼职可是很贵的。” “这个没事,以后兼职的费用,找徐乘风去算。”说到徐乘风,莫小夕就拍了拍自已的嘴巴。 * * * 歌唱赛的复赛日期,十六号已经到了。 你说时间过得快吧,它也确实快,一睁眼一闭眼的功夫,十六号就来到了眼前,你说时间过得慢吧,它也确实慢,慢到莫小夕感觉她的腿怎么还只能躺在床上,而不能站在舞台上。 十六号,莫小夕盼这天都盼了好久了,这天是盼来了,可惜,它不再属于她了。这正验证了一句话:盼来盼去,终成了空。 这天早上,莫小夕醒得很早,侧身,看见张阿姨还睡得很香。窗外有点朦胧的黑,灯光忽明忽暗。 她从床头柜上拿了张爱玲的小说,想借此转移自已的注意力。可是,尽管她是如何如何地迷恋张爱玲书中的世界,在此刻,她的内心却一直拒绝融入。 这天应该是她登台唱歌的日子,可是,命运却捉弄了她。这应该是就是命,命中注定,她和肖弦默今生无缘。或许,她没有去成,肖弦默却刚好到了现场,又或许,他至少在电视机里看着复赛的场面。 这是复赛,只有二十一位选手的复赛,肖弦默应该有机会看到的。 而现在,她是该怨徐乘风的人砸了她,还是怪自已那一天为什么要出门,如果不出门,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莫小夕放下书,两眼痴痴地瞪着天花板,脑海里又想像着,如果自己今天能站在舞台,会是什么样的。 想着想着,她禁不住开口唱了起来: “还记得那段美好时光, 你我牵手走过江南小巷, 绿树梢头, 有知了鸣唱, 空气里洒满桅子花香, 小巷尽头, 湛蓝的湖面微波荡漾, 鸟和鱼擦翅而过, 留下云的念想……” 唱着唱着,莫小夕流下了眼泪。 就在她的眼泪一滴滴流进嘴里的时候,徐乘风家的那只黑猫玄墨又悄然而至。 看着流泪的莫小夕,玄墨没有像往常那样喵出声来,只是在她的床前来回走动,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 不得不说,这只猫真是异常聪明,还会看脸色行事。 泪眼朦胧中,莫小夕目光落在了桌上那束黄玫瑰上头。这花因为没了水分供养,很快就要枯萎了。就像一个像她这样失去了梦想的女子,无精打采地垂着头。 玄墨见莫小夕在看花,它也跳上桌子,围着花打转转。 莫小夕则忽略玄墨,想起了李志祎。这花可是他送她的,不知道他今天会不会来看她,她突然有点想见到他,她把这种想念认为是生活中的一种习惯。习惯他每天都来,习惯每天都可以看见他。 便在这时,黑猫扒拉着一条腿,看样子,是准备在花上头撒尿。 莫小夕着急地大喊一声:“不要!”便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她太着急了,其实玄墨只是用爪子在扒蛾子,叶子里头藏着一只蛾子。 莫小夕这一扑,一下子重心不稳,“扑通”一声,掉到了地上,狠狠地摔了一跤。她明显感觉到,她的腿,因为这一摔,摔得是有多痛。 在这关键时候,徐乘风冲了进来。看着地上的莫小夕,不忍地问道:“没事吧?大老远就听到动静。” 莫小夕的腿实在太痛了,在徐乘风说完那句之后,竟然晕了过去。 她模模糊糊的知道,徐乘风把她抱上了床。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她看见徐乘风紧张而担心的眼神。 “你醒来了。” “嗯。” “你的腿现在感觉怎么样?” 莫小夕动了动腿,说道:“木木的,麻麻的。” “你的腿又给摔断了,得再次手术,哎——”徐乘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又手术?不是吧?” “你的腿本来在恢复阶段,上午这一摔……” “皮肉之苦,就当体验生活了。上天不肯放过我,我有什么办法。”这一次,莫小夕是真服气了。她谁也不怪。 就在这时候,李志祎拿着黄玫瑰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徐乘风,打了个招呼:“哦,徐总,你也在。” 莫小夕看着李志祎手中的黄玫瑰,说道:“你怎么又带了花呢?” “那束都要枯萎了,换束新鲜的。看着舒服。” 莫小夕伸手接过花:“真漂亮,谢谢啊。” “上午我有点事就没过来,你今天感觉好点了没有?” 莫小夕摇头:“老样子。” “是啊,这事儿也急不来。” 莫小夕道:“我也不急,反正我躺在这医院,有你这么好的老总关心我,照顾我,我感觉挺好的。” “你希望我一直照顾你关心你吗?” “那当然好,求之不得。” “那就这么说好了。” 莫小夕正和李志祎聊着,一旁徐乘风突然插话道:“莫小夕,你现在有人陪了,我就不好打扰了。” “你要走,直说!没人留你。”莫小夕道。 “我这不是怕当电灯泡影响到你们吗?” “徐乘风,你赶紧回去,回去好好用牙刷刷刷你这张嘴。” “那我回去了,明天我再过来看你。” “不用来了。别说明天,明天的明天,也不要来。”对于再次摔断的腿,莫小夕实际上是在故作镇定。其内心,还是非常非常在乎而且气恼的。徐乘风这个时候来招惹她,无异于太岁头上动土。 徐乘风在出病房门的时候,回头看了看李志祎,那眼神有些扑朔迷离。 “他有女朋友吗?”莫小夕干脆问李志祎。 “好像有吧。”李志祎也拿不准。 “那一定很漂亮啦。”莫小夕猜测道。 “你也一样。” 李志祎的话,让莫小夕的脸上蓦地里飞出了两朵红云。这辈子说她长得漂亮的人还真不多,大多数人说她可爱。她有着一对大大的眼睛,一张樱桃小嘴,不过,脸蛋儿有点儿圆,不是什么标准美女的瓜子脸。说可爱,倒是恰到好处。 听李志祎这么一说,莫小夕就算真是美女,也得谦虚一下的,所以就算她脸红的跟猪肝似的,对李志祎的这句话,总得有所回应。 “我知道你这是在逗我开心。我不漂亮,我可是有自知之明哦。”莫小夕道。 “谁说你不漂亮了,我找他问问。” “李总,你什么时候学会甜言蜜语了,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 “我这是情不自禁,发自内心。” “看来,李总的审美观很独特。” “你何出此言啊?”李志祎着急之下,飙出了一句古语。 “因为我觉得,我就像一朵不起眼的小花。比如说,油菜花。” “人要有自信心。” 莫小夕嘿嘿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