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那玉璧一案,林德年辗转反侧,一夜无眠。此刻,他披着衣裳,走到窗边,望着漫天飞雪不住痴想:
“白祈年当日用计赚我来大明府,不过家仇国恨尔尔。此玉璧一案,却又是为何?这白家公子功名之心有之,见其丧妻之痛,可见其亦有真情真性!只是月儿已然钟情于他,磬儿有婚约在身,又同他有怎样瓜葛?只叹白氏此人,绝非寻常王侯公子只叹我林门双姝,身陷淖泥,犹未自知!”
林德年如斯念之,如斯虑之。好一阵,他终镇定精神,忙行至案前,研墨执笔,而后洋洋洒洒写下家书一封,暗命心腹小厮连夜送往大明府去!
五
年关临门,春祭将至。
南国三公第一府院涤荡舂凌战火之萧靡烟尘,又回复清宁往日之升平豪奢光景。这几日,只见岳府门外迎来送往,车马不息岳府门中张灯结彩,奴仆奔忙里里外外无不热火朝天,正为来年春祭置办节礼,装点门面好一派轰轰隆隆,赫赫扬扬之太平气象!
“二小姐快去看看,那建章府武家送来好些鱼羊,还有几十头鹿,十几只凤凰呢!”
“没见识的蠢丫头,哪里是什么凤凰,那是孔雀!”
妍眉斜眼一笑,忙跑进妍磬屋里,待急急忙忙喝下一口茶,又听她欢声说道:
“那孔雀什么的,原先在华清府也见过,算不得什么稀罕物。只是那陶朱府南家送来的一斛大珍珠,那才果真了不的呢!我远远瞧着,比那鸽子蛋还大些!”
林彤月座中听罢,不禁含笑责道:
“三丫头没个正经,青玉也跟着瞎胡闹,也不劝劝!别人家的客人送什么节礼,你们两个外人去瞧什么?也不怕岳家那些仆妇们笑话!”
妍眉听罢,忙走到妍磬身旁,而后挨着坐定,含笑回道:“什么外人?咱们又怎么成了外人!二姐姐明年正月十五就要和那岳家少爷成婚了。听说那大珍珠正是陶朱府南家为这婚事专程送给姐姐的。我这做妹妹的,瞧瞧我姐姐的新婚贺礼,谁敢笑话!”
妍眉一番语尽,屋里一众女眷皆抿嘴发笑,唯那妍磬听罢,眼中却并无喜色,面上更似有些许愁容。紫烟如斯见之,深知其忧,她眉眼一挑,低声慰道:
“三小姐说的正是。想来那大珍珠一定是个极难得的稀罕宝物,也正配二小姐新婚之喜。只叹来年今日,我同二小姐就是岳家的人了,如此这般,现下同姑小姐,三小姐坐在一处吃喝说笑的时日,二小姐更要珍重才好。好歹,咱们眼下乐一日,便快活一日!往后的日子,往后再计长短得失!想来如此,才正是二小姐通达明慧的心胸和品性!”
林彤月先见妍磬一脸愁苦神色,再听得紫烟此番话里乾坤,她思量一阵,而后一把握住妍磬双手,柔声劝道:
“磬儿好福气,有个体贴周到的紫烟侍候一旁。磬儿冰雪聪明,紫烟尚且明白的道理,你更当看得真,看得透些才好。好歹这婚姻大事,常常由不得你我。眼下且听紫烟的,也听姑姑的,咱们如今在一处一日,便快活一日。往后的事,往后再计较那长短得失!”
妍磬听罢,回头看看紫烟,而后强作欢喜,含笑回道:“紫烟说的在理,姑姑说的也对!我我自然也是欢喜的。”
妍磬说到这儿,她看看林彤月,看看林妍磬,环顾四周一阵,又见红鸾,紫烟,青玉连同瑛棋俱侍候一旁,这满腹愁肠的多情女儿又不禁唯唯叹道:
“要是爹爹他老人家,还有大姐和金翎姐姐也在这儿,那就更好了,就跟当初咱们在华清府自己家里一样,那才是圆圆满满,那才是快活无忧的好年岁!”
听得“圆圆满满”四字,妍眉想起昔日阖家众人济济一堂之欢喜情状,亦不禁感伤起来。好一阵,她看那瑛棋形单影只站立妍磬一旁,这林家三小姐不觉想到什么,她不假思索,立时脱口问道:
“我记得白家府上也有四个大丫头,先前去了两个,留下两个,如今怎么只有瑛棋一人跟着二姐姐,还有一个哪里去了?”
“对,我也记得!还有一个叫叫瑶琴的丫头,自你家夫人去世后,她便没了踪影,是去了前边白公子那儿吗?”
瑛棋听得林妍眉林彤月二人接连发问,立时想到卢氏之死,一时间却也不知如何答复。思前想后一阵,正要回话时,门外忽然有人来报:
“禀姑小姐,二小姐,三小姐,林家老爷派人从华清府给三位小姐送东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