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蓉虽心中好奇不已,却也晓得赵家这种大户,秘辛定然不少 ,知晓得越多是非越多,平添怨气,只将话儿都隐下了。 中饭是同赵夫人一道儿吃的,一顿饭下来,着实不落胃,只因顾妈妈在旁瞪着她实在有些食不知味,只囫囵吃了两口作罢了。 下午,赵夫人歇了个午觉,夏蓉便在西次间静心制衣,顾妈妈站在明间,一面留神里间的赵夫人,一面留意着夏蓉。 夏蓉自是晓得顾妈妈防自己便似防贼般,倘若这屋里头真缺了什么,定然头一个要疑心她的。 大半个时辰后,赵夫人起身,嚷着饿了命厨房备点心,丫鬃婆子进进出出的又是一翻忙碌。 赵夫人到了夏蓉身边,看着她手里的针线,夸着她手巧,待丫鬟送来燕窝粥,她又命人给夏蓉盛了一碗。 夏蓉本就中饭吃得不多,正也饿了,想着早就不讲规矩了,此时再来拘礼也晚了,就大大方方的接过吃了,而后与赵夫人说说笑笑了一下午。 申时,魏孝霖来接她回去,夏蓉辞了赵夫人,由老婆子引着自偏门而出。 “可是累了?” 他亲自将人搀扶上了马车,随口问了句。 她倚着车厢门口,松了口气:“妾身是心累啊,赵公子这身份怕是不简单吧,赵夫人倒是个可亲之人,只她身边的老妈妈,瞧得我像个偷儿似的。” 隔着车窗子,听得她在里头絮叨,他驾着马车带着笑意,一路赶着回了家。 如今林妈妈与红香皆留在赵府,回了家也是冷锅冷灶的,夏蓉一下马车就钻进了厨房。 魏孝霖安置妥当后也跟了过来,此时她将将引燃了灶下之火,他便坐在了灶堂前,替了她的位置。 夏蓉一边料理着瓜果蔬菜,一边同他说着自己这一日的经历。 想她可谓是忐忑不安的过了整日,便是她在威远侯府时对着魏夫人同魏大奶奶时,也不觉如此惴惴。 “赵公子的家势不一般吧?我瞧着赵夫人好架势,可不只是京中来的大户人家如此简单。”末了,夏蓉感叹道。 虽说赵夫人看着气度非凡,但真正让她看出端倪的,偏就是那位顾老妈子。那位老妈妈一行一言很是板正,极讲究规矩。 虽说她未嫁时学得规矩不算齐整严苛,但也见识过侯府这等威严之所的礼数,听说魏大奶奶身边就有个宫里出来的老嬷嬷。 如今两厢一比较,她竟有种顾妈妈也是从宫里出来的错觉。 “你的眼倒是毒辣,自打你起了去赵府的念头,我便知瞒不过你的。”他说着,往灶堂里添了把柴,“你可知,当今圣上何姓?” “饶是我再浅薄无知,却还是晓得的,不就是……”她倏地住了口,连带着摆了手里的活计,绕过灶角,盯着他瞧,“相公莫不是想说,他也是那里头的人?” 魏孝霖笑了笑,点点头:“正是。” “皇子?”她追问。 “皇六子,齐王。” 她搅着指手,细细思忖。 这齐王之事,她听过几桩,听说这是位极有才干的,其能在诸位皇子间可堪为首,自皇太子逝后,朝中立其为储之声最高的正是这位。 只是不想这六皇子到未等来立为太子之旨,反是被一道封藩旨意给打发来了齐阳。 是了,她竟将这茬事给忘了,若要论这齐阳最富贵的,可不就是这位齐王了。 只不过,他又是如何与齐王结识的?那日见他与齐王相谈甚欢的模样,可不像是头一日相见,彼时他们来齐阳也不过月余的光景。 且不说事情太过凑巧,倒不如说事出定有因,她寻思着,莫不是她家相公主动寻了机会去结识了这位齐王? 若真这般想,他来齐阳的本意,便需再斟酌斟酌了。 想着,她又回到灶前,继续切起菜来。 “夫人心里头搁了事儿不问,就不怕晚些食不下饭?”眼瞧着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回到灶前,他笑着说道。 她欲言又止,想着她早前又何尝不曾问过他一些事儿,只是每每他都不肯多言,如今却又引得她相问,她又哪知什么可问,什么又不该问。 见她不语,他往灶堂里添了把柴,起身走到她的身后,目光越过她的肩头看去。 “怎不说话?”他轻笑着问道。 她停下手里切菜的动作,微仰起头,叹了口气:“妾身不知什么是可问的?” 他的神情一滞,须臾抬了手,往前圈住了她的腰肢:“你我夫妻同心,还有何事是不能说与你听得,你只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她抿了抿唇,在他怀中转过身来,仰头对上他近在咫尺的脸。 “相公当真什么都会告之妾身?” 他点点头。 “当初相公来齐阳,果真只是高指挥所邀的缘故?”她怔怔地望着他,越发觉得他来齐阳的目的不简单。 他不忙答,抬手拂开她落于额边的散发别于耳后,笑着点了点头。 “来齐阳确实为高指挥所邀,只是高指挥却是因着齐王的缘故,来之前他同我说了此事。” 夏蓉挑眉:“你们原就是投奔齐王来的?” “不错,在京中,我与高指挥皆难有升迁之望,便是有心报效朝廷,却也无处使力。旧年高指挥曾与齐王有缘,这些年亦有往来,得齐王相邀才生了这念头。” 她松了口气:“既是如此,相公又何必瞒着妾身呢?” 她语意之中颇有怨念,瞧他这遮遮掩掩的行径,活像她会拦了他似的,她又不是那等无知之人,自看得出来他留在京中毫无前程可言。 只是再想想,跟着齐王的前途当真会更好么? “初时是不知到此地后,齐王是否好相与,高指挥是有情分在的,可我的前路却是未知之数,怕同你说了,平添烦心罢了。” 他说着,略重了些手劲:“现如今好了,眼下我在齐王那处当差,左右比之在京中时使得上力些。” 夏蓉点了点头,须臾又道:“相公哪里是愿意告诉妾身了,定是想着我如今在齐王那处,这事儿迟早瞒不住,是也不是?” 魏孝霖的脸色有些讪讪,怔神了片刻才道:“瞒不住你是一回事,可我也没想着久瞒,只是早前林妈妈她们在,我也是怕说多了,末了事未成,平添是非。” 他说得在理,她寻不出辩驳之言,却又觉得他不够心诚,瞪了他一眼,随即一把推开了他。 “快去烧火,要灭了。”说罢,拿起刀便是嗵嗵嗵的一阵切。 他笑了笑,转身又回了灶堂前,果然见火将熄,忙又添了把柴,将火烧得旺旺的,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已冒了热气。 “你把旁边的灶堂也点了,妾身要炒菜了。” 他忙又将另一个灶肚烧了起来,两人一个烧火,一人炒菜倒也配合得好,未多久,便煮了饭,炒了两个菜,在厨房对坐着吃了起来。 夏蓉虽对齐王此人多有奇心,但在王府时,也知谨言慎行,日日早起随着魏孝霖一道儿出门过府,而后窝在齐王妃的房里做衣裳,等着她起身。 待齐王妃起了,再陪着她吃了早饭,而后边说话边做针线。 她在王府根本不似初来时说得那般,身边有人服侍饭食茶点,只需坐着做针线,陪着齐王妃说说话。 唯一瞧她不顺眼的顾妈妈在多日后,许是瞧着她本分,也解了几分对她的敌视,如今也不再瞪眼防贼了。 日子过得平顺,天气日趋渐暖,连着和暖了十几日,刚刚有了入夏的模样,天又下起雨来。 初几日淅淅沥沥,至后来却是没日没夜的下。 因着这几日连着下大雨,出入不便,夏蓉便同齐王妃告了假,只道在家里做衣裳,齐王妃虽因此有落寞,却是准了。 可魏孝霖却还需日日出门当差,饶是再大的雨如常早起晚归。 这一日,已是大雨第七日了,魏孝霖早早便出了门,临行前嘱咐她千万留神屋后的溪水,倘见着情形不好,赶紧顾自个儿走,且去别人家避避,她点头应下。 原本还喜于屋后有溪有鱼,洗衣捕鱼甚是方便,可连接着数天下雨,自山上而下的溪水猛涨,原本浅浅地山溪隐有与穿城而过泯洪河相比的势头。 如今城中也有不少地方积了水,听魏孝霖说,水排不出去,泯洪河水位也是连日暴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倒灌进来了。 眼下不知这雨还要下多久,若再如此下去,怕是齐阳要遭灾了。 目送着魏孝霖走远,她返身回了屋,而后便时不时出后门查看。 只是山溪还未泛滥,到是前头有人敲门。 夏蓉撑着伞冲进了雨阵,落了门栓开了门,抬眼竟看到了齐王妃身边服侍的丫鬟红叶,不由愣了愣神。 “姑娘怎过来了?可是王……夫人有何吩咐?” 红叶在王府时,素来可亲,平日也不摆架子,对着她也是和和气气,此时更是满面的笑意,撑伞上前一步道: “这连天儿的下雨,王妃实在不放心,命奴婢来请了夫人去府上住,如此,魏大人当起差来也不必分神担忧着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