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陛下,经下官详查之下,战报确实是被混入齐伦的图蒙奸细所拦截。” “宰相此言当真?”雀氏王大惊失色。 “下官不敢蒙骗陛下,这里是下官抓获之人的证词。” “贼人现在何处?” “受刑不过已经身亡。” 雀氏王翻看着奏折:“这些人已经将战报全部送到了晚霞县?” “正是,下官已经派人去追查,却无奈晚了一步。” “朕记得玉老将军便住在晚霞县,让他去查最是方便。” “下官认为此举不妥,在查明玉屏展与此事无关之前,不宜让他知晓。” “难道你认为玉老将军是幕后主使?” “下官确是有此猜测,玉屏展携子突然辞官而去,玉珏又折返回来,在郊外一外族人所购买的宅院中盘桓数日才离去,没过多久便发生图蒙入侵之事,未免太过凑巧。” 雀氏王问道:“宰相提到的居于郊外的外族人可是图蒙人?” “目前还未查明此人身份,即便此人不是图蒙人,也不能排除玉家为了混淆视听,找了此人做中间人的可能。” 朝堂之上的官员立即低声议论了起来,大部分人都是不相信的,觉得他的理由有些牵强,但碍于蝶源海的身份,谁也不敢为玉家说话。 雀氏王沉吟起来,一位官员高声说道:“如玉老将军是奸细,他又何必冒死去边关抗敌?” 蝶源海没有料到与自己争辩的竟然是唯一凡,此人一直不在重要国事上发表意见,如墙头草一般倒向对自己有利的一方,今天怎会为了一个已经辞官之人与自己公然对抗? “他若是奸细,必会大败图蒙,这又是一大功一件,何乐而不为?” “在未有确凿证据之前,宰相便认定玉老将军是奸细,岂不是有失公允?” “唯大人为何一味替有嫌疑之人开脱?难道你就是那奸细不成?” “宰相怎可随意猜测?”唯一凡的脸色有些发白,说话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蝶源海见他被自己唬住,心中鄙夷道果真还是贪生怕死之徒:“启禀陛下,下官请旨亲自调查玉家是否为图蒙奸细,若真只是巧合,也好尽快还玉家清白。” “陛下,宰相一心认为玉老将军就是奸细,再让他独自调查恐怕不妥。”唯一凡硬着头皮说道。 雀氏王点了点头道:“让齐永昌与宰相一同去查。” “是。”蝶源海接了旨,心中暗恨若不是唯一凡从中做梗,自己便可一人行事,如今齐永昌掺合进来,便没有那么方便了。 蝶源海匆匆赶回府中,向管家问道:“齐侍卫长还在府中吗?” “正在后院教少爷练剑。” “待练完剑后,请他到书房来。” 蝶源海进到书房,关好房门后,从暗格内拿出自己私扣的奏折,点燃了火盆,将奏折全部扔了进去。 “老爷,齐侍卫长到了。”管家在门外禀道。 蝶源海见奏折已经全部烧净,拿了茶壶熄灭火焰,开门笑迎道:“劳烦齐侍卫长走这一趟,着实是皇命难违。” 齐永昌笑答:“宰相大人客气,不过我一向不参与政事,还请宰相大人辛苦代劳吧。”走进屋内先是闻到烟味,随即看见了地上的火盆。 蝶源海解释道:“处理了一些陈年的文书信件,侍卫长请坐。陛下下旨命你我二人彻查奏折被劫一事是否与玉家有关,本官想与侍卫长商议如何行事,毕竟玉家几代追随雀氏一族,万一出了纰漏,实是对不起忠臣贤将。” “宰相这是难为我了,我哪里有什么好对策,一切全凭宰相做主。” 蝶源海心中暗喜,表面还是要推诿一番:“侍卫长莫要自谦,陛下对侍卫长颇为倚重。” “宰相再如此说,我可就要找个地缝钻了,朝中之事我从不参与,还请宰相便宜行事。” “老爷……”管家在外面敲了三下门。 “本官真是糊涂,竟然忘了吩咐下人给侍卫长上茶。” “不妨事的……” 蝶源海起身开门出去,与管家悄声说着什么。 乘此机会,齐永昌附身在火盆中翻找,在灰烬的最下面找到一片尚未燃尽的残片藏入袖中,并以衣襟内侧擦净了手。 蝶源海推门进来,后面跟着端了茶盘的下人。 “既然侍卫长如此信任本官,本官便便宜行事,等到水落石出之时,侍卫长也会有一份功劳。”亲自盏了一杯茶递到齐永昌面前。 齐永昌喝了一口,赞了一声好茶后问道:“宰相大人打算如何调查?”见对方迟疑了一下,笑着解释道,“若是陛下或皇后问起,我也好蒙混过关。” “侍卫长说的有理,是本官思虑不周,本官打算先从玉珏落脚的郊外宅院查起。侍卫长请放心,本官会随时派人向你禀报调查进展。” “如此多谢宰相大人,若没有旁的事,我便告辞了。” 蝶源海送走齐永昌,向管家招了招手,坐在书案前迅速写了一张便条。 “老爷,人带来了。” 蝶源海将纸条交给那人说道:“立即送出去。” 那人却不接过:“大王问你何时能归还宝物?” “把玉家办了就能拿回来,你若不尽快出发耽误了大事,可与老夫半点关系都没有。” 那人抿了抿嘴,接过纸条出去了。 此时的唯一凡,也修书一封,选了可靠之人,命他不可耽误,务必送到本人手中。 两人两马从不同方向出了京城,均是一路快马加鞭,几乎同时抵达晚霞县城门。无暇顾及对方,一人直奔位于最繁华之处的玉府,另一人却拐进了巷子深处的一家裁缝店。 玉屏展看完唯一凡的信,向管家问道:“少爷在何处?” “少爷送朋友出城,应该快回来了。” “裁缝店的事他可知道?” “老爷放心,老奴未曾透露半句。” 玉屏展从身后书架上拿下一个木匣递给管家:“这个你且收好,真有出事的一天,若老天垂怜,能留下玉家一点血脉,把它交给少爷。若老夫父子二人皆不能幸免,你就毁掉里面的兵符,将寄存的金银首饰分给府中下人。” “老爷,现在虽然还没有证据,但是老奴相信用不了多少时日即可证明蝶源海是通敌之人。只要老爷将证据上呈陛下,不仅为朝廷除害,也能解玉家之困。” “老夫近日越来越觉体乏气短,对这件事已经力不从心。” “那便交给少爷处理。” “他对蝶家小姐情有独钟,倘若真的让他扳倒蝶源海,又如何面对蝶小姐?更何况……老夫怎能眼睁睁看她痛苦,若老夫还能有当年之勇,定不遗余力将蝶源海正法,再请求她的原谅,与她携手共度余生。当年辜负她的一番心意,如今老夫只能以一己之力,换得她的衣食无忧、稳定安康。蝶源海曾主动示好的事,也是不能让少爷知道。” “老奴明白,蝶源海与老爷本是没什么交情,却突然提出要将女儿嫁入玉家,其中必有阴谋。而且若是让少爷知道老爷拒绝了蝶源海,心中定是会埋怨老爷。” “可叹我父子二人竟然命运相同,难道是老天有意如此安排?” “父亲……”玉珏走了进来,见管家面露凄色,皱眉问道,“福叔,可是家里出了事?” “没有出事,老奴去给少爷备茶。” 玉珏早就察觉父亲与福叔有事瞒着他,但父亲不提,他也不好追问,可如此浓重的悲伤气氛,令他不得不担忧。 玉屏展开口道:“他就是瞎操心,老夫适才向他提起最近觉得身体大不如前,他便如此模样,还担心起你的婚事,唯恐玉家断了香火。” 玉珏知道父亲有意隐瞒,却也没有点破,而是顺着父亲的话又提及心中疑问:“父亲为何不赞成儿子与蝶小姐的婚事?” “陛下和宰相都不乐见其成,老夫自是不愿见你空欢喜一场。” “父亲……”面对父亲的刻意隐瞒,玉珏只得无奈说道,“儿子告退。” 见玉珏出去,玉屏展又重新读了一遍信,提笔回了一封,命送信之人带回去。 玉珏回到屋内,细细回忆御宴上的情景,猜测着父亲与蝶源海应是有了过节,才会不同意自己与蝶小姐的婚事。 “少爷,有您的急信。” 玉珏打开一看:“郊外房屋被查。”并没有署名。 “朝廷办案,快开门……”一个官差把门拍的震天响。 “谁这么缺德,又不是报丧,有这么敲门的吗?”看门人一把抓住敲门官差的胳膊。 “你好大的胆……疼……”官差哀嚎起来,没想到一个干瘦的老头能有这么大的手劲。 官差头子喝道:“你是什么人?阻挠官府办案可是死罪。” “你们办的什么案?”看门人将官差推下台阶。 “怀疑你们是图蒙奸细,要搜查这里。” 看门人往前走了两步:“我倒要看看你们今天谁进的了这个门。” “好大的口气,来呀,都给我上。” 看门人仅凭两条胳膊,将持刀官差全都打倒在地爹妈乱叫。 “真是没用。”看门人冷哼一声关上大门,不管再怎么砸门就是不露面。 “头儿,现在怎么办?” 官差头子看着手下个个挂彩,自己也是双臂发麻,一个看门老头就这么难对付,里面指不定藏了多少厉害人物,想了想说:“你们几个在这儿守着,别有人跑了,我去报告王大人。” 王城明听了汇报也是无奈,在他知道要调查什么地方之后,再三向蝶源海担保,那个宅子叫卧柳庄,主人确实不是齐伦人,但也绝不可能与图蒙有关。可是他就是不听,如今碰了钉子,陛下若是追究,到头来倒霉的还是自己。 “吩咐下去,增派人手守在卧柳庄外,不许任何人出入,你们也不要轻举妄动,待本官启禀了陛下再做处置。” 官差头子一听,竟然要惊动陛下,立时出了一身冷汗,庆幸自己没有下令硬闯。 雀氏王听了王城明的奏报说道:“宰相也是性急了,让官差们都撤了吧。” “若是宰相问起……” “就说是朕的旨,卧柳庄无需再查。” “是。”王城明出了宫门,看见蝶源海站在自己的轿子前面,紧走两步上前施礼。 “王大人,你为何下令不许搜查郊外房屋?” “是陛下的旨,无需再查。” “陛下与外族人还有渊源?” “下官也是不知详情,只知道陛下将那块土地赠予了一个外族人,此人盖了宅院,名为卧柳庄。” “是否登记了姓名?” “三公子。” “明显是假名,你怎能允许他不说出真名?” “全是陛下的意思,下官莫敢不从。” 蝶源海冷哼一声,大步走入宫内。 王城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可怜自己一个小小首府,居然被夹在了陛下与宰相之间。不敢耽误,立即命轿夫尽快回府,吩咐官差头子立即带人离开。 蝶源海走到御书房门口,一个小太监迎了上来:“给宰相大人请安,真是不巧,陛下去了后宫。” 一改方才对王城明的疾言厉色,蝶源海和善的问道:“肖公公可是陪着陛下呢?” “今天不是公公当值,宰相大人若是想见他,小的这就去请。” 蝶源海递上一块碎银子:“有劳。” “请宰相大人稍候。”小太监攥着银子跑走了,很快便带着一个高大壮硕的人回来。 那人笑眯眯的对蝶源海拱手问道:“宰相找老奴何事?” 小太监见蝶源海瞥了自己一眼,立即识趣的走开了。 “若是没事也不敢打扰肖公公,可知郊外有一个卧柳庄?” “宰相大人如果查到此处,还是收手吧,以免惹了麻烦。” “肖公公一直跟着陛下,还请指点一二。”从衣袖中拿出两张银票。 肖公公接过来看了看金额收入怀中:“这件事除了老奴,没有几个人知道。” “肖公公放心,本官绝非多嘴之人,只是想问清原委,也好为陛下分忧。” “宰相可还记得陛下唯一的一次巡视边关?” “自是记得,陛下因为天气恶劣而病倒,几天不能见人。” 肖公公呵呵一笑:“那只是托词,陛下是听知晓附近住着一位绝世美女,才以犒劳将士为借口出宫。美人倒是见着了,却也惹了麻烦,所幸有人出手相救才避免丢失皇家颜面。那人不要金银财宝,只求在都城有安身之处,陛下本欲赏他城内府邸,他却是指明要郊外那块寸草不生的荒地。” “肖公公可知此人来历?” “这人颇是神秘,老奴连他的容貌都没有见过,更别提知晓其身份。” “陛下受辱,为何没见治罪于唯一凡?” “唯大人也是与陛下一同身陷险境,为了保护陛下还受了伤,陛下自然不会怪责于他。” “也有可能是他演的一出苦肉计。” “陛下在此事后对唯大人便格外看中,蝶大人还是不要胡乱猜测为好。” “多谢肖公公如实相告。” “宰相大人客气。” 因为唯一凡的提前示警,玉府加强了防范,使得蝶源海无法将宝物取出,也不能将伪造的证据藏入玉府。虽然没有所谓的人赃俱获,但仍是找来一些证人,证明玉府经常有不明身份人员出入。可是那些人语焉不详,追问的急了又前言不搭后语,因此雀氏王并不相信,几次斥责蝶源海,命他重新仔细调查。齐永昌自然是不会插手,而唯一凡也没有再与蝶源海发生正面冲突,更令蝶源海深信他是贪生怕死之徒。 日子在僵持中悄然而过,转眼即是盛夏,又到了充实后宫的时候。 这日早朝之后,蝶源海独自一人来到御书房内:“启禀陛下,下官请旨将独生女儿送入宫中随侍左右。” 雀氏王心中大喜,早就听闻蝶翩翩容貌出众,赏花御宴上一见果然不假,有心将她收进宫中,可是蝶源海却迟迟不提此事。国事还要依靠与他,因此不敢紧逼,只得旁敲侧击。现在他终于提起,忙不迭的说道:“宰相一片忠君之心,朕定不会亏待你的女儿。” 君臣在屋内相谈甚欢,却没有想到隔墙有耳。 “唯大人,老奴可就收下了。” 肖公公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爱好,爱极了刺绣。唯一凡投其所好,但凡有了新的花样,或者出了新颜色的绣线,第一时间便会给他送来。而做为交换,肖公公会将他带到太监换班时短暂休息的房间。在最里面的角落,与雀氏王的御书房仅隔一层木板,里面的动静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但因为木板的另一边便是恭桶,因此没有人会走近这里。 唯一凡被领着走出来,陪笑道:“肖公公若是不收下,下官可是惶恐不安呢。” “唯大人慢走。” “有劳肖公公。” “父亲,叫女儿来何事?”唯一凡回到府中便差人去寻女儿。 “蝶源海要把女儿送进宫。” “父亲可是已经告知少将军?” “玉老将军似乎并不想蝶翩翩嫁入玉家,因此为父便还未告知。” “父亲有何打算?” “老将军让为父莫要与蝶源海争执,害怕他对为父不利。老将军用心良苦,可为父也不能坐视蝶源海陷害玉家而无动于衷。既然蝶翩翩与玉家没有任何关系,那咱们就不能让他舒心。不仅为玉家,也为为父自己出一口恶气。” “父亲是要……?” “黑家小子说的事可大可小,蝶源海还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陛下,正好可以稍加利用。婷儿,那黑家小子……” “父亲放心,女儿已经与他挑明,他不会再来了。” “为父知道你是真心喜欢他的,他对你也是一片痴心,不如你就嫁给他吧。” “父亲莫要再提此事,女儿早就立誓要助父亲一臂之力,绝不会半途而废。” “婷儿,为父不会把你送进宫中受皇后的折磨。” “父亲,我们不如因势利导,将计划改变。依女儿之见,蝶源海陷害玉家,这件事情的背后定然大有文章,只要父亲利用好这个机会,推翻雀氏江山也不是不可能。如此一来,父亲不仅一雪前耻,还可以报答玉老将军的恩情。” 蝶源海回到家中,得知已有人在书房等候。 “宰相大人,玉屏展已经派人盯死了裁缝铺,你若铲不掉他,本王可要亲自动手了。” “大王放心,鄙人已有对策。” 第二天早朝,蝶源海奏道:“下官辜负了陛下信任,至今未能查明奏折一事是否与玉家有关。玉家为国效力已有数代,下官也很难相信老将军会叛国。因此下官恳请陛下下旨,请玉家两位将军进宫,亲自向陛下说明此事。” “宰相所言有理,来呀,拟旨。” 唯一凡颇为喜悦的向女儿告知玉家父子即将奉旨入朝,唯婷道:“父亲定要借此机会请老将军揭竿而起,若是不同意不妨将蝶翩翩即将入宫,以及蝶源海没有善待自己正室夫人的事情说出,女儿相信玉家父子不会坐视不管。” “添油加醋的事情为父自然是会的,只怕老将军太过忠心,不肯行事。” “老将军也许如此,但少将军年轻气盛,只要理由得当,他会如父亲所愿的。” 晚霞县玉府,玉屏展跪在前厅听旨。 “皇恩浩荡,着玉屏展交出兵权,暂扣府中听候发落,钦此。”宣旨的官员盛气凌人的问道,“玉珏何在?” “犬子与朋友游山玩水,老夫也不知他人在哪里。” “交出你的兵符。” “老夫年老忘性大,不记得把兵符置于何处。” “你竟敢拒不交出兵权,好大的胆子,本官必定禀明陛下,治你意图谋反之罪。来人,给本官彻底搜查,务必找出兵符。” 士兵将玉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兵符,宣旨官把下人全部押到后院,无论如何威逼利诱,就是无人开口。 宣旨官气急败坏的嚷道:“将玉屏展关入大牢,等候陛下处置。” 见管家不见了踪影,玉屏展没有反抗,由得来人将自己捆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