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木匠已经搬家了,要不是万百顺带路,田一木还真找不到。
镇上搞规划重建,王木匠的老店铺在拆迁之内。他开始是不同意拆迁的,但天天被一些人盯着,告之他不肯拆迁的后果将如何如何,让一辈子没怕过人的王木匠终于妥协了。
他感觉自己老了,又有病,要不是他徒弟田一木,他早死了,现在多活一年是赚了一年,觉得自己该知足了。拿着拆迁款加上自己的一点积蓄,在镇子边上买了块地皮盖了栋两层的小楼,和老伴一起带着木墩的两个孩子,日子倒也过得清闲。
木墩两口子几年前去沿海某地打工了,木墩在一家家具厂工作,听说还混得不错。
田一木的到来,让王木匠老俩口很是高兴。田一木没爹没娘,王木匠在心里已把他当儿子了,只是张婶还耿耿于怀当年她介绍秀儿的事。
“那个秀前年也嫁了呐……”
还没说几句,张婶就提起这事来。
“哦!”
田一木的脑海里闪现了出那个浓眉大眼一对粗辫子的女孩。
“唉!只是那伢命苦,她男人是个残废,矿里做事压坏了一条腿。要是跟了你……”张婶一脸叹息。
“你那个破嘴闲不住莫乱嚼,就不能说点别咯?”
王木匠横了张婶一眼。三十多岁的徒弟还没有成家,也是他的一块心病,现在要是再给田一木介绍对象,估计更难了。
现在的女的无论年纪大小,眼界都高得很,男方家里没钱没房的,根本不会答应,更何况田一木在山里住的还是个木屋——就算是拆迁也拆不到那儿去。
田一木拿出给师父带的山货和草药,剩余的他打算卖掉,随后问起王木匠的身体情况。
提到这个话题王木匠就来了精神。他告诉田一木,这几年他坚持每天喝一杯那个药,身上的腹水完全被控制住了,人也有精神,能吃能睡,不知内情的人根本看不出他有病。
王木匠一口气讲了很多,完全不像个有重症的人,看来谈论田一木的神奇医术是他余生最大的乐趣了。
王木匠还告诉田一木,那李中医很守信用,每月定时给他送药来,对用了那个方子的病人也不收高价,有的还免了药费。现在的李中医名声在外,找他看病的人得预约排队。他还受到了市里的表彰,敲锣打鼓给他送了一块大匾额,上面写着“当世名医”。
“他跟我说了好几次呢,问你啥时候来,说要请你吃饭。”王木匠说道,“一木,你还是不想回来?”
田一木说:“师父,您就莫替我操心这个了,山里挺好咯。可惜远了点,加上你身体不好,不然接你过去住住。”
“你这伢,比我还倔!”王木匠叹了口气。
“师父,我这次来吧,想带条小狗仔回去养。在山里养条狗习惯了,可惜原先那条狗死了——要黑毛咯。”田一木说明了来意。
“哟!前面的朱油条家咯狗就下了一窝,不过只二十来天,还没满月,你等不?”张婶快速地接过话道。
田一木说:“我不等,我最多后天就打算回山。婶,您去帮我捉一只来吧,最好要黑毛咯。”
晚饭后,田一木陪着王木匠看着电视。
田一木对电视很感兴趣。读高中的时候在镇里看过黑白的,后来当学徒在师父家看的也是黑白的,前些年师父换了台小彩色,这次新居落成后换成了大彩电。
相比那个什么“手鸡”,他更喜欢电视,连电视里的广告都看得津津有味。可惜山里没电,不然他会考虑买一台回去的——卖了不少药材,他有点小积蓄了(他不知道电视也需要信号覆盖)。
王木匠的心思不在电视上,招呼小孙子写作业后,就和田一木拉起话来。
他问得最多的是田一木在山里的情况,当听说山里不仅养了鸡,还养有八哥和猴子后,王木匠的表情有点发呆了。
“鸡都养了五六年,不杀了吃?”王木匠好奇地问。
“有鸡蛋吃嘞,用不着杀鸡吃。”田一木憨憨一笑,“也舍不得杀。”
“你咯木工手艺,现个都忘了吧?”王木匠又问道。
“没嘞。有空就做点椅子板凳之类咯,斧头和锯子都在,怕用坏了都不敢多用,不好换。”
田一木的心思还是在电视上,看到开心之处,情不自禁呵呵地笑几声。
“我原先用咯那几把工具还算称手,你都拿过去吧,我现个做不动了,搁这里会烂咯。唉,做了一辈子木工,看到斧头就手痒......”王木匠叹了口气。
田一木看了师父一眼,“嗯!”了一声。
“现在咯人,想钱都想疯了。不管是干部还是那些开山砍树咯,见到钱就像狗看见屎一样往前拱,惹一身咯臭也不臊。胳膊粗咯树都砍了去卖,这怎么得了!”王木匠说得有点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