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货谁去送呢?”吴国的女员工小肖随后就说,说着象征性瞅了吴国一眼,吴国仿佛沉思什么,没有咋声,遂又瞅向吴青春,吴青春则面无表情,定定地愣了俄顷,随即钻进里屋去了。于是我怀疑那话是说给我听来着。吴国的女员工小肖说罢,似乎又急着摆脱某种牵连,转而便把头埋在电脑上。
这时我好奇了,那货该谁去派送呢?吴国呢?还是吴青春呢?亦或是周围的空气也未可知。
我正好奇,一个陌生男子急匆匆闪进店子里,上气不接下气的,他朝店子里瞅了瞅,很快目光就落到吴国的女员工小肖身上了。
“哎哎!”男子大声说,“哪个叫吴青春?吴青春,外卖到了!外卖......”那声音很不客气,像是在特指什么。
“这里,这里,”吴国举手示意,同时脸上挤出几丝干巴巴的微笑,但全无笑意。
“你是吴青春?”
吴国很客气地点点头,接过外卖。
男子似乎忙着要去哪里,侧过身,作出掉头要走的姿势。但没有即刻就走,稍事踟蹰,遂开口抱怨起来,“你的地址明明是永和街,你叫我跑去那里,我去了那里,你又说在那里,我又跑去那里,你又说在这里......你让我这样那样的跑来跑去,很有意思吗?”
“抱歉,很抱歉......”吴国欠了欠身,一脸难堪。
“你看你浪费我多少时间了!”男子依然很不客气,一边还指着车架上的盒饭说了一阵子,说他不止要送他的,还要送其他人的,说他的时间很宝贵,他很忙很忙云云。尽管一时间火气很大,但滔滔不绝说罢,态度就随和起来,临走时还希望他下次不要这样,说大家都很不容易。
男子走后,吴青春便从里屋闪了出来,嘴里煞有介事地说了句,“人走了吗?”随即一把从吴国手里抢一样抓过盒饭。吴国一声未吭,看着她狼吞虎咽起来。
我真正跟吴青春搭话,是在替吴国收拾完他的烂摊子之后,尽管这之前吴青春多次投以奇怪的眼神给我——似乎亟待确认什么,吴国则全程都忘了我的存在。于是我在吴青春眼里成为一个奇怪的存在。我记得我花了足有半个多小时,才勉强把那件货派送成功,最后还被那女的当面用她那套伦理道德教训一番——那女的盛气凌人,却满嘴的仁义道德,因此以至我恍惚以为圣母玛利亚转世了。
我一回到店子里,吴青春就直呼我的大名,像老朋友一样的,跟吴国本人一样,不,还比吴国本人更随和,在我看来,她几乎没有任何防备,我是说她以为我是上门来‘讨债’的,她不停地活动她那瘦削的腰支,像是在随时随地锻炼减肥,还有,她瞅我时的怜爱似的眼神,像大人瞅小孩一样,等等诸如此类。
当然,这在陌生人眼里看起来很‘不客气不礼貌’的举止,其中显然存有蹊跷——吴国一时心热,想起似地跟吴青春报告我的来历,或是因信口应承下的上门服务,酬劳我之故,或是其他什么。总之,不管怎样,起码我是这样想来着。
“那女的没有为难你什么吧?”吴青春关心地问我,同时双手叉腰,懒洋洋的,依旧在做扭腰运动。
“噢,”我瞅了瞅吴国,老实说,“没为难什么,只是强调了些快递员的态度问题,态度端正啦,礼貌待人啦等等,还说要再这样那样,她还会投诉,若再投诉,就不撤诉了;当然最后还要求穿工作服来着,我碰巧没穿。”
“真是可笑!”吴国倒插一句,说着很不屑地咧了咧嘴,便忙去了。
“有本事别发韵美快递呀!别网购呀!别逛......”吴青春冲我那话恨恨地说了两句,显然是激动了。接着才很客气地说劳驾我了。
“哪里哪里!”我客气道,想象着这话是吴国说的。
“你挺能干的?”她说。
“哪里哪里......只是举手之劳。”
“你是大学生?”
“很普通的大学毕业的。”
“你会修电脑?”
“只会重装系统......”
“修电脑很赚钱吧?”
“唉!赚的不多,勉强......”
“噢!”
我把签字底单拿给吴国的女员工小肖,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