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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幕 秋海棠

十四幕秋海棠  断肠各抱天涯恨  对汝无人有泪时    唐通和二年四月廿六,江宁城南华严寺。    华严寺自建成至今已有几百年的历史。因是皇家寺庙,来此处烧香拜佛的也都是些达官显贵,江宁百姓是断不可能来这里的。百姓一般都会去城外的寒钟寺。    对皇家寺庙,朝廷自然多有照拂。但这照拂也绝非只凭着皇家寺庙这个亮闪闪的牌子就能得来的。那些修葺一新的僧侣舍、闪闪发亮的琉璃瓦,以及朝廷每年多拨好几倍的款项,皆因在后院住着的那位身份尊贵的女子。    似乎在每一代仕女中,都有那么几人看破红尘、遁入空门、不问世事。若是不受陛下重视的郡主县主之流,发一道旨意也就扔到寺庙里自生自灭了;可若是公主,还是陛下捧在手心里的公主,就大不相同了。    华严寺后院住的,是先帝的同母姊妹、当今陛下的亲姑姑,晋陵郡大长公主李琤。    先帝有两名同母姊妹,庐陵郡大长公主和晋陵郡大长公主。庐陵早嫁,在产下一子后血崩离世。而后先帝对于姊妹的愧疚就全体现在了晋陵身上。准确的说,是全体现在了晋陵住的华严寺上。    于是,华严寺上下都对这位大长公主格外的尊敬;于是,华严寺上下对于大长公主的要求总是尽力满足。    清晨的树影中,一位年老的侍女低声问道:“殿下真的要帮那位公子吗?”    “不过又是一对为情所困的人罢了。”大长公主叹道,其中叹惋之意不言而喻。    广陵今日情形,和她当日何其相像?与所爱的人隔崖相望,天各一方。等待她的无非是两种结局,要么像庐陵那样妥协,要么像她这样,独留一人缅怀。    在她请旨离宫后,余和太守被流放岭南,她的实封加至五百户;又过几年,那人家中已有娇妻爱子;又过十余年,那人被兵败信阳关,满门抄斩;又过十余年,那人的儿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说,广陵是他的心上人,他们两情相悦。    他说,他知已有赐婚,但求此生最后一面。    因着心中的遗憾与愧疚,她如何能不答应?    “就许他们见一面,又有何妨?”她看着满院秋海棠,昔日情意又浮出心海。    庭院深深,草木无情。    四月廿六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这天天刚亮,华裳便醒了。她心中揣着很重的心事,是断不可能贪睡的。而且一诺说,贪睡不是个好习惯。    对,她最先想的不是与臣,而是一诺。自从她十四日回宫,这个名字便在脑中一直回旋萦绕。    一诺,一诺千金的一诺,玉若别院的一诺,替她穿衣的一诺,带她游江宁的一诺,叫她琬琬的一诺。琬琬——从没有人这么叫过她,一种她异样的、甜蜜的感觉从心口传至全身。    她喜欢这样的一诺,半个多月前对赐婚的反抗与不情愿似乎都变成了过眼云烟。    可每个人都有过去与未来,都有不得不背负的情义与责任,都有不得不做出的选择。当日赵一诺将她带至江宁是这样,今日她去赴约又是这样。近十年的情思不是说斩断就能斩断的。就算他知道,也会理解吧?    他总会理解,总会包容,总会在身后替她承担一切。有时她会想,这样的一诺真的不累吗?他这样,又能坚持多久呢?    华裳脑中胡思乱想着,侍女在一旁忙碌着。梅花妆,柳叶眉;梳飞仙髻,戴梅花缀珠华胜、镂桃花金镶玉簪、缀银流苏鎏金鬓唇、凤尾金钗、桃花玉茗花饰。因为要去寺庙不宜穿得太过鲜艳,所以选了浅水绿色交领上襦、绣桃花素绫齐胸襦裙。    “殿下,这华胜换一换吧。尚服局刚送来了——”芸芷低声说。    “不必了,这个我已经戴惯了,”华裳扫了一眼镜中的妆容,“把这金钗换支轻些的吧,整日缀的我脖子疼。发髻也梳成垂鬟分肖髻吧。”    木讷的芸芷还想说些什么,一旁的芸香已接道:“是,三娘。”    于是两人又是一阵忙碌。待华裳用完早膳去了昭庆殿,已是辰时三刻。    赵淑妃见华裳前来,很是欣然。想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赵一诺加授散官,又要尚主,且这个主还是李珏最宠爱的同母妹妹,赵一嫤自当欣喜。前一阵子林贤妃有孕,陛下又托付她照管她腹中的孩子。林燕双还未产子,位份便提了上去;若她一朝产子,这后位花落谁家,也未可知。    华裳知赵一嫤心中烦忧,陪她天南地北地聊了好一会,从林燕双初入王府时的情景,到一诺小时候识字惹出的笑话,再到最近江宁流行的发饰妆容……两人虽心思各异,可却很聊得来。可见,表象与实情往往是不相同的。    “不瞒姐姐,广陵今日前来确有一事相求。”她站起来要行个肃拜礼,还未跪下便被赵一嫤扶起来。    “妹妹这是做什么?”赵一嫤假意责怪道,“倒显得是我这个姐姐的不是了。”    话虽如此说,可她在湖边初见赵一嫤时她可没这么好心的扶她一把。华裳将笑意收敛了一下,带些忧愁说:“陛下的赐婚制书下得突然,广陵心中实在没有着落。赵公子虽是我未婚夫婿,可到底我和他相识不过月余。如今婚期临近,广陵心中实在惶恐难安。”    一番话说得真真假假。赵一嫤不出乎意料地说了些宽慰的话。    “嫤姐姐,广陵还不想出嫁,”华裳泪眼汪汪地看着她,“姐姐能不能去求求陛下,拖一拖婚期——”    “广陵,不得胡闹,”赵一嫤果然轻斥道,“六月十七乃是陛下钦定婚期。君无戏言,怎可随意更改?”    “姐姐莫怪,广陵心中实在不安,”华裳装作委屈地说,“广陵知道赵公子是极好的人,可就是,就是——”    “女孩子总要过嫁人这一关的,”赵一嫤安慰道,“纵然你现在心中不安,到时候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    “姐姐说什么呢!”华裳羞涩地低下头,“嫤姐姐,广陵听说心中慌虑时,在佛前一拜便可缓解。姐姐,可否准广陵去一趟华严寺?广陵听说那里的佛是极其灵验的,便想去求一求、拜一拜。不知姐姐可否允准?”她期盼地说。    赵一嫤脸上出现为难之色。    “淑妃不知,殿下自上次从宫外回来后便一直想着要去华严寺。殿下不知从哪里听说,那华严寺是主姻缘的,凡是去拜的都能与夫婿和和美美过一辈子呢。”芸香在一旁笑道。    “就你话多,”华裳嗔怪道,“嫤姐姐在宫中对广陵颇多照顾,广陵感激不尽。这次姐姐也应了广陵,好不好?”她期待地看向赵一嫤。    “你可真不让人省心,”赵一嫤怪道,“好,就依你。定要在宫门落锁前回来,知道吗?”    “知道了!”华裳开心地笑道。    “让白雪陪你一同去罢,我也好安心些。”赵一嫤说。白雪是她身边贴身服侍的高级女官,也是她的陪嫁侍女。    华裳的笑意更深了。“好呀,白雪姐姐和我一同去,我也更安心些呢!”    “婢子自当竭心尽力。”白雪行万福道。    等到出宫,已是午时的事情了。华严寺在城南通善坊,占了半个坊的面积,想来也是沾了那位大长公主的光。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华严寺。华裳极力按捺住心中的忐忑,在女官白雪前继续着刚才的表演。    演戏这种东西,见多了自然也就会了。若你演得连自己都信上五分,那大致也没有人能否认这其中的真实性了。更何况,所有人都还以为她是初入宫那个什么都不知晓、几句话便能被糊弄过去的小姑娘。谁又会多放心思在她身上?    当初的她,还妄求在宫中能寻求到真心。可天下哪里有那样的便宜事?老天既给你令人艳羡的权势与地位,便会收回一些东西。譬如自由,譬如纯粹的、没有杂质的真心。    华严寺今日很冷清,除了华裳便没有别的访客。苍松翠柏,红墙黛瓦,给人以古朴厚重之感,仿佛能隔断一切喧嚣尘杂。    华裳双膝跪在蒲团上。她只求了云家和容与臣的平安便起身,芸香上前小心扶住她。    这时,一名灰衣尼姑走过来双手合十拜了拜:“忘尘师太请施主前往后院一叙。”    “忘尘师太?”华裳疑惑地问。    “三娘,忘尘师太便是晋陵大长公主。”芸香在她耳边低语。    华裳恍然大悟。这位晋陵大长公主在余和可是很有名。她有一年来余和参加了花朝节寻诗会,官府从中作梗,把寻诗会办到了西湖上。晋陵和她的心上人自然没有终成眷属。后来她回宫向父亲哭诉,龙颜震怒之下,余和郡太守被流放岭南。下一任太守为表敬意,把城中主街的名字都改成了“凤临街”。    但她却不知当年的晋陵公主后来遁入空门。红颜美人只能与青灯为伴,只让人叹惋。    “请施主随贫尼来,”尼姑又施礼一拜,“师太不喜人多,还请两位娘子在此等候。”    见华裳要随尼姑离开,白雪连忙说:“婢子奉淑妃之命跟随在长公主左右,还望——”    “赵淑妃不过是陛下的妾室,如何能命人监看长公主,又如何能惊扰大长公主的安宁?尊卑有别,长幼有序。如今宫中的规矩已如此废弛了吗?”尼姑严厉地说,丝毫不给赵淑妃和白雪脸面。说得白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唐国嫡庶分明。尽管赵一嫤当日贵为楚王妃,尽管她今日位居正一品总揽后宫大权,尽管陛下依然对她宠爱有加,可在名份上,无非也就是个妾室罢了。以正妻之位得嫔妃之封,以嫔妃之位行皇后之事——这正是赵一嫤最忌讳的地方,如今却被一个尼姑尽数说出。    白雪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华裳。不料华裳只思虑片刻便微笑道:“师父说得占理,大长公主身份尊贵,无事不可随意打扰。芸香,你与白雪在这里稍候片刻,我过会子便回来。”    “殿下——”    “白雪还有何事?”华裳笑问,眼睛淡淡地扫过来,一瞬间的威仪压得白雪说不出话来。她只得作罢,但决意回宫后定要如实告诉赵一嫤。    尼姑带着华裳入了后院。院落的主人在这里种了一院秋海棠。在交错的枝影与未开的花苞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华裳怔怔地看着那人。有泪水湿了双眸,滑落脸颊,沾满衣襟。    她曾说,他是她看到的最俊的男子了。    她曾说,桃花眼,薄丹唇,美人当如是。    彼时她还不懂得掩藏自己的情绪,彼时她还会开怀地一笑,彼时她还以为自己也是那人眼中的珍宝。    他曾为她摘花,教她识字,扶她骑马。他们有那么多的曾经,一度让她以为,那便是永恒,那便是她最终的、最好的归宿。    旧人一去不复返,她几度伤怀,却也最终亲手掩埋了那段过往,那段感情。她曾以为,那人会随着玉佩,再不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曾以为,那日一别将会是永别,曾经的痴心也不过是一场美梦罢了。    可现在,他就站在她面前。只是一个挺拔的背影,就足以让她生情落泪。    许是察觉了她的目光,那人缓缓转身。    依旧眉眼如画。    “裳儿。”他轻声唤道,一如当年。    华裳缓缓走到他身边,似乎每一步都十分艰难,似乎她稍有动作就会发现这不过又是一个梦境。她抬头凝视着他,用轻柔的目光细细触摸他的脸庞,似乎要以这样的方式把三年时光全数补上。    “与臣哥哥。”她声音微哑地喊道。    陈雨抬起手,想要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可手最终只抚上她的发髻,继而落下。    无人忍心打破此时绵长而痴恋的对视,无人在此时开口询问对方的身份。    仿佛只要不说,她便还是云华裳,他也还是容与臣。    可即使不说,两人也都知道,这世间再无云华裳和容与臣。    就这样,无需言语。只是静静地凝视,静静地感受彼此的存在,静静地用目光温习那人刻在自己心中的模样。两人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便是对自己最大的慰藉,便是上天对自己的恩赐。    “裳儿,你过得还好吗?”陈雨用微颤的声音说。    “好,”华裳颤声回道,“你呢?”    “好,我很好。”他听见自己如此说。    两人竟一时无言。    “裳儿,我不问你过去的事,你也别问我过去的事,好吗?”陈雨说,像是在立下约定。    “好,”华裳轻声应道,“都不问。”    每个人身上都有他必须要背负的东西,每个人心里都有他自己的秘密。既已彼此知晓,又何须多言?    两人席地而坐,倒像是昔时少年出游。    “裳儿,你觉得赵言若如何?” 陈雨微笑着问她,一双黑眸犹如深潭,连阳光都探不进去。    华裳一愣。他是第三个这样问她的人。第一个这样问的人是阿娘。那时她还是云家二女华裳,赵一诺还是她心中高不可攀的人物。阿娘问她:“裳儿觉得他如何?”    她当时迟疑了一下说道,他值得别人喜欢。    第二个这样问他的人是四哥李珏。那时她已是广陵长公主,而他只是一名臣子。李珏问她:“广陵觉着他怎么样?”    她当时闷闷地说道,广陵不知。    如今与臣又这样问她。这次,她扬起笑容说道:“他很好。”她似乎并不介意在与臣面前提到赵一诺,但她之前却会因在赵一诺面前提到与臣而愧疚。    陈雨第一次觉得华裳脸上的笑容明亮到刺眼。他强压下心中的不适,维持着脸上的温和笑容:“既是如此,我也能放心了。”    “与臣哥哥,你愿意等我三年吗?”华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语速变得急促,“我已和他立下约定。我们仅做三年名义上的夫妻。三年之期一到,我便和他和离,从此再无干系。三年以后,我便可以——”    “便可以怎样?”陈雨质问道,“便可以和他和离、和他撇清干系?裳儿,你太天真了。你以为三年过去,你真的可以和他撇清关系吗?三年的时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你只会在他给你下的圈套中越陷越深,最终不得不委身于他!”    “与臣哥哥,一诺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是怎样的人,我早就知道,”陈雨满目怆然,“他是一个多么阴险狠毒的人,我早就领教过了。”    “那都是因为他身上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所以你在替他辩解吗,裳儿?”陈雨说,“你其实只是在拿那个所谓的约定当做一块挡箭牌,觉得那样就能心安理得地嫁给他。然后你再安慰自己,你并没有辜负我。对不对?”他一语戳中华裳的心事。    华裳张开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裳儿,你只是不愿意承认。你其实已经爱上他了,对吗?”    片刻沉默。    “我承认我是有些喜欢他的。但我一直以来的心意与坚持,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十几年来日思夜想的人究竟是谁,你难道不知道吗?”    她在他面前承认了她喜欢赵一诺……陈雨几乎要窒息。但他知道自己今日前来绝非只为和她叙旧。他决不能显露出他的不适,决不能暴露出他对赵一诺的厌恶。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    “我知道。”他说。    “与臣,那你愿意等我三年吗?”她问。    “此时说这些还为时尚早,”陈雨伸出手,将华裳头上的玉茗摘下,华裳没有察觉,“裳儿,我要和他见一面再下定论。”    “见面?”华裳不解地重复道。    “对,我要和他好好的谈一谈,”陈雨说,垂下的眸中有沉淀多年的浓浓恨意,“你可愿帮我约他出来?”    华裳不解。“你现在虽为晋国客使,但与他见面并不是什么难事。又何须让我从中牵线?”    当然要你牵线,因为不能让人知道约他出来的人是我,陈雨在心中想。但他说出的话却是那般温和无害。    “我要和他说的事情与你有关,不是什么公事,被别人看到了并不妥当。见面的地点是莫愁湖北岸西楼的海棠阁。时间是四日后的巳时。裳儿,你记下了吗?”    华裳觉得奇怪,但仍旧乖巧地点头。    “你的问题,我四日后便会给出答案,”陈雨说,“定要以你的名义将他约出来,知道吗?”他又嘱咐道。华裳对上他的目光,总觉得这目光里面掩藏了一些她以前没有看到过的东西。    可她仍然乖巧地点头。华裳对自己的心意感到奇怪。她一直都是喜欢与臣的,不是吗?可为什么在他说“四日后便会给出答案”时,她的心里无半分激悦之情?她应该觉得高兴才对呀。    “与臣哥哥,你不要伤害他,好吗?他是有自己的苦衷的。”    陈雨对上华裳哀求的目光,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放心吧,”他微笑道,“我定不会伤害你未来的夫婿。”    看着他脸上的淡笑,华裳突然觉得不安。但多年来根深蒂固的习惯告诉她,面前的人是可信的,是永远都不会伤害她的。    两人在这满院秋海棠中分别。自始至终,那位晋陵大长公主都没有露面。这让华裳觉得疑惑。    回去的路上,芸香和白雪都觉得长公主殿下十分异常。一开始显得闷闷不乐,魂不守舍。路过宜阳坊时芸香出声提醒她说,那是正在修建的长公主府。如今已能看出风雅秀美的雏形。    直到看到这座正在修建的府邸,长公主才显得开心些。之后,单从她脸上的笑容便能看出她的心情越来越好。等在延喜门处下车时,她的心情几乎能用“雀跃”二字来形容了。    回到承香殿后,华裳就命侍女拿来纸笔,芸芷研磨。她在纸上写了几行字,觉得不满意。一番涂抹后,又让芸香拿来了新作的桃花笺。    先前收集的桃花瓣,除了做糕点和桃花酿外,全都拿来做了这批桃花笺。艳红艳红的颜色,看着就让人觉得欢喜。    华裳蘸了些墨汁,狡黠一笑,提笔写道:    “一诺爱鉴,谨启者:相思之切,与日俱增。久不晤见,甚为想念。望风怀想,唯盼一面。望四月卅日巳时,于莫愁湖北岸西楼海棠阁一见。书不尽意,翘企示复。即颂暑安。琬亲笔。四月廿六,临风窗下。”    华裳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眉眼中都带着笑意,仿佛要去的人真是她一般。她将桃花笺折好,放在锦囊中。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她收好锦囊,准备明日一早就派人送给赵一诺。    这一晚连入睡,华裳手中都握着锦囊、脸上都带着笑。现在对于她来说,能想一下赵一诺收到桃花笺时脸上的表情,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在还未发觉的时候,她便将心遗落在了他的身上。那样的一诺,让她如何不爱?    四月廿七临近日落时,华裳收到了赵一诺的回信。    只是一张普通的宣纸,被他毫无格调地、方方正正地叠好放在锦囊中。华裳有些急切地展开那封回信。    “殿下垂鉴,敬启者:今得信笺,反复读之。时欲入夏,风热无常。万望珍重,勿着风凉。卅日巳时,一诺欣往。谨此奉闻,勿烦惠答。琬琬吾爱。恭颂淑安。一诺敬禀。通和二年四月廿七,玉若兰雪。”    字迹端秀有力,语气一如既往的恭敬,但华裳的目光全被四个字吸引了过去。    他写道,琬琬吾爱。华裳在心中不断地默念着。琬琬吾爱,琬琬吾爱,琬琬吾爱……    他总是那淡漠疏远的样子,但总能无意间撩拨人的心弦。因这四个字,华裳感觉自己像是飘浮在云端,已不知道艰难二字是如何书写。于是,芸香和芸芷看见长公主殿下捧着一张仅有几行的书信在灯下一直傻笑。    芸芷不解,悄悄问芸香这是怎么回事。芸香只捂嘴笑道:“还看不出来吗?殿下一整颗心都扑在未来的驸马身上。”    四月廿八,华裳没有理会赵一诺信中“谨此奉闻,勿烦惠答”八个字,依旧让芸香送去了桃花笺。而赵一诺的回信也在她的期盼中被芸香带了回来。    这次的落款变成了“通和二年四月廿八,江宁兰台”。华裳不太理解赵一诺对于时间和地点的执着,但她一看到“兰台”二字,便又露出笑意。    兰台,即御史台。若是让御史台的老臣知道他在办公时间给她写回信,会不会在上朝时参他一本?华裳捂嘴偷笑。    四月廿九,当芸香再次带着桃花笺从延喜门出去的时候,侍卫已经对她的出现见怪不怪了。经过这几日,广陵长公主和赵中司私传书信在宫城已不是什么隐秘之事。    可陛下并未理会,赵淑妃乐见其成,太后暂无闲暇管这些琐碎事情。加之两人六月就要大婚,侍卫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两个当事人,尤其是华裳,对于那些风言风语从不上心,也从不在意宫人们拿何种眼神打量她。她似乎已经忘记当时为何要给赵一诺写桃花笺,也忘记思索陈雨为何非要她约赵一诺去西楼海棠阁。    充满杀机的四月卅日,便是在这样甜蜜热烈的氛围中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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