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梁毓的手用力扣着案边的雕花图案,手心的刺痛让他终于喘过一口气,哑着声音道:“不用……不必换了,我很喜欢。那小门……也留着。”
说完缓缓地坐下,拿起笔继续写写画画,握笔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程硕叹了一口气,心中无比纠结。
当时梁毓托他选房子的时候,他就颇为忐忑,害怕陛下知道后,不能拿太傅大人发作,却把怒火着落在他头上。原本选中那房子,就是看中那里离恪王府近,能让他在陛下面前打个掩护。哪里想到,竟然离怡王府更近!
这差事真是不好当啊!
程硕忍了半日,终是没忍住。傍晚时分出了瀚海阁送梁毓回家的路上,小心翼翼对他道:“大人,那房子的买卖手续年前就能办妥。只是……是否要跟陛下知会一声?”
梁毓愣愣地出神,好半晌才微微点头道:“多谢。正好我也能在自己的家里过个年……不敢为难你,我自会跟陛下说明。”
程硕张口结舌地看着梁毓,暗暗后悔自己把这消息放早了,就应该等过完年再告诉梁毓方为稳妥。
是夜,梁毓还在书房校注日间整理的材料,突然手上一轻,手中毛笔被人抽去,有人伏在耳边低语道:“先生整日介忙得影都不见。民间还得个小年假呢,你我却忙得见一面都难。”
如今靠近年关,各地方述职的、进贡的官员络绎不绝。每日里待赵承熹忙完,已近深夜,又怕打扰了先生,已经有四五日未曾过王府来看梁毓,心里想念得紧。如今见了心心念念的人儿,一时情难自禁,站在梁毓身后贴着他的肩膀就俯下身去,气息直直吹到了他的颈间耳后。
梁毓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拉开了距离站起身来,暗道陛下这黏人的毛病越发变本加厉,寻着机会须好好敲打敲打,实在太损帝王的威仪了。
他在案边站定,正色道:“陛下,古人云与君子交,亲而不亵,近而不狎。如此方可以善而交,择贤而处。陛下与臣子相处间尤须注意分寸,免得堕了帝王之威,又或是让人产生近则不逊之感。”
赵承熹无辜看他,“我何时与其他大臣这样亲近过?”
“那您为何……”
赵承熹理所当然道:“因为先生就是先生啊,自然不一样!”
梁毓:“……”
他想起在乡下看到村民们养的小鸡小鸭,睁开眼睛时无论看到谁,总会认准那个第一眼看到的母禽做娘,以后会一直不离不弃地跟随身后。
梁毓深刻反思,难道自己当年也带了只雏鸟?问题是……他也不是母的啊!
赵承熹看梁毓变了脸色,也不敢太过放肆,忙看向桌面,掩饰着岔开话题:“原来先生在安排年后的法令推行事宜……这些人选是打算外派的还是留京的?”
梁毓方才确实在思考年后的官员任免。明年开年后力推“贷禾法”,自然要安排一批官员下去监督实施。如今听赵承熹问起,自然而然转向了案上的稿纸,问道:“正是。这些人选,陛下有何考虑?”90看看90kankanxs
赵承熹看了一会儿,摇头道:“这些人中有的谨小慎微,有的庸庸碌碌,有的急躁冒进,有些难以捉摸……具体的我还没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