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大先生评敏安为“美人在骨”。洪伯昭不懂这些在骨在皮的,他觉得叶敏安不是在骨,是千古,是千古未见的,世间不应该有的,她清微淡远,霞姿月韵,似神不似人。每次见她,洪伯昭只觉得话也不敢说,恨不得双膝一软,跪于地上。又盼着她来,又盼着她走。
洪伯昭这时环望殿中,见成王目似深潭,无半点起伏。洪伯昭也不禁暗自钦佩,成王果然是要登九五之尊的人,又或是实在看多了美人,面对如此风华,无半点失色之处。再看寒山,他面带微笑,与平时无半分不一样,叶敏安是他的嫂子,本就是一家人。再看叶仁安,叶仁安是敏安的亲兄长,自不会如其他人一般,不过伯昭却一愣,叶仁安并没看自己的妹妹,却是望向燕寒山。
其余厅中其他众人,大部分尽皆傻愣之中。洪伯昭特特看了一眼何瑜,见他虽面上还算镇定,衣袖却轻动,伯昭一看便知他手在抖,见此绝色,也在极力掩饰震惊。
只听敏安道:“小女生辰,劳成王殿下及各位大人光临寒舍,敏安感激不尽。特备拙作几幅,不成敬意,略表寸心。”说完从侍女手中拿过酒杯,环望厅中,一饮而尽。
叶敏安的作品可不是拙作。
叶家双姝,敏安书画,慎安琴棋。天下双绝。敏安书画早被各名家收藏,但有作品流出,必高价争来夺去。今日竞要送来访宾客,众人纷纷觉得这趟赚了,又觉得自己礼物备轻了,怕是惹人笑话。
只听敏安又道:“锦儿,进来见礼。”
这时只听得叮叮铛铛一阵响声,侧门进来了一位小姑娘,只见她满头梳了至少二十个小辫子,每个上面都缀着一颗红珠子,身上一身亮橙橙的骑马装,配着银闪闪的腰带,外加银色的小马靴,马靴上缀着一圈银链子,链子上挂着一圈小银铃,一走路,银铃响来响去,珠子撞来撞去,浑身响个不停,正是燕锦。
她一进来,伯昭觉得整个大厅都亮了,众人一下子从傻愣中醒了过来,纷纷觉得羞惭懊恼。
叶敏安牵着燕锦交给寒山,便飘然而去,众人说不上是失望,还是解脱。
寒山牵着燕锦的手,她看起来也就十来岁,寒山身量修长,她还不到寒山的胸口。蹦蹦跳跳,全身叮铛做响,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说话间,他们便来到了成王面前。珙桐随待在身后,这可是每年生日最有趣的环节,大家该给礼物了。
还没等燕锦行礼,成王便弯腰扶住了她。成王一招手,随待的宫人赶忙递上一个托盘,盘子上是一个玉盒,纯金的卡口。成王道:”打开看看“,燕锦打开,这里边竟然还是一个盒子!她瞪大了眼睛,又打开,还是一个盒子!燕锦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一直到第五层,最里边一层放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东珠,成王道:”这个珠子给你缀在小辫子上玩儿,这些盒子给你装小玩意儿用。“
众人一看,这珠子就算缀在王冠上也足够大了,要真缀在燕锦的小辫子上,那估计这小脑袋可是挺累。看来这燕西候府的面子,果真是不同凡响。
谁知燕锦又道:“殿下应该送两份的。以前我跟母亲这边,叫殿下姨夫,可殿下上次见的,说我也应该跟父亲那边,叫您伯父,那这可不是应该两份么?“
成王一听,哈哈大笑道;”那今日怎么办,我可要丢丑了,只备了一份礼呀。”燕锦道:“那没关系,算是殿下欠着我的,您肯定不能和一个小孩子赖账。“
殿中众人,连一向熟悉燕家的洪伯昭都愣了,心想,这燕锦快上天了吧。看了一眼燕寒山,他竟然一句话都不说,也没阻止燕锦。
成王揉了揉她满头的小辫子,道:“欠谁也不能欠着你的,这样。”说着,成王解下了腰间的一块黄玉腰牌。
这下可是连燕寒山都愣住了。这是王府腰牌,“王爷,这……”成王和寒山道;”无妨,这腰牌都是编号记档的,在锦儿手中拿着玩儿吧。别人也不敢用。“
这腰牌黄玉所造,玉倒没什么稀奇,但这是出入王府的凭据。且因近年来,成王监国,常在大内,王府的家臣、侍卫也都需要随行出入,所以这王府腰牌也可随意出入大内。这礼物太不寻常了。
叶仁安每年都类似,都是些新奇的小玩意儿。今年送了两只瓷娃娃。燕锦笑道:“舅舅这个礼物有趣得很,这两个娃娃肯定就是哥哥和我。”仁安听她说的都是孩子话,也就但笑不语。
其他人也大多是小孩子喜爱的玩具。这时两个人便到了何瑜面前。
和寒山料想的一模一样,何瑜拿出了一个香囊。燕锦却顿时呆住了,她已经十三岁,当然知道这个京城流传的她自己为主角的故事,不过她一向觉得这就是个传说,就象是别人的事情一样,从没觉得真的有一天会有个什么生父。她从有记忆起,便在清宁山庄长大,虽然母亲平时不怎么和她亲近,但她知道母亲生性淡薄,和哥哥也并不亲近。她每天和哥哥打打闹闹,从没想过,她不是燕家的孩子,有一天,真的会有一个陌生人来,要把她和母亲、哥哥、二叔叔分割开来。
寒山轻握了握燕锦的手,对何瑜说道:“何大人,这礼物贵重,燕锦还小,我先代她收了。听说何大人从兖州而来,家嫂有位故人,和兖州颇有渊源,刚刚交待,还望有幸能宴后请何大人稍坐,聊聊兖州风土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