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要问这个,你还不赶紧说?”
楚靖仪跟他玩得来,私下里说话,也没那么多拘束。
王洲也不在意他的无礼,道:“老夫就是个凑数的,去勤政殿走个过场,也就回来了。他们几个可能还在商议大事呢!你若是奔着付怀信去的,估计要失望了。倒不如先在老夫府上喝一杯,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回去?”
“……也行吧!”楚靖仪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王洲看得火冒三丈,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王老头,都说了别拍我脑袋!万一我有个好歹,你能担得起这个意外吗?”
……
同一时间,勤政殿内。
陈皇后穿着一身凤袍,一把将手中硬邦邦的折子砸了出去。正巧,坚硬的奏折砸在一个小太监的额头上,顿时鲜血横流。小太监吃痛地“哎哟”一声,倒地不起。陆公公赶忙使了个眼色,命令其余几人把这个不成气候的东西抬出去。
陈皇后先是暴怒,接着她渐渐冷静下来。
她穿着一身凤袍,保养得宜的面容上,任何人看不出她的情绪。凤目微眯,紧紧盯着下面的臣子,最后落在段哲成的身上。
“砰”
一本折子被扔在地上,滚在了付怀信的脚边。
付怀信连忙上前一步,作揖行礼。
陈皇后怒道:“看!给本宫看看这封折子上写的是什么!”
付怀信俯下身,将折子拾起来。先递给身旁的段哲成,段哲成大致瞥了一眼,不着痕迹地瞪了下付怀信,又把折子递给了下一位。
每个大臣在看完折子上的内容后,表情皆是十分精彩。
陈皇后:“付怀信,给本宫念出来,上头写的都是什么!”
勤政殿中,一些官员望着付怀信清俊挺拔的背影,为无辜受牵连的付大人掬了一把同情泪。
而他拿过奏折,神色不变,声音平缓地念出了上面的内容:“今日傍晚,西城门处,兵部左侍郎李德开与大都督手下路良大打出手,造成一名过路百姓死亡,三名百姓受伤,差点激起了民愤……”
此言一出,百官哗然大惊。
陈皇后冷声道:“再给本宫继续念!”
付怀信顿了顿,继续念了下去。
念完一整本折子,付怀信俯下腰身,双手捧着这封折子,高举过头顶。陆公公走下殿台,把这封折子拿了回去。
陈皇后的视线在群臣身上绕了一圈,她声音平和,却如暴风雨来前的寂静:“二位爱卿,谁来与本宫说说,你们手下的人,怎么把刀指向百姓了?”
付怀信与段哲成暗中对视了一眼。齐齐跪下。
“臣有罪!”
陈皇后怒道:“你们的确有罪!身为上司,没能管好手下的人,就是渎职。”“请皇后娘娘责罚。”
陈皇后道:“本宫本以为,让兵部和大都督府同时运作,就能杜绝兵将欺压百姓的事。但如今看来,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谁来告诉本宫,要怎么做才能管好你们手下的人?”
勤政殿中,鸦雀无声。
本来“兵闹”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但这次因为牵扯到了争权的双方,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尤其是,这几年陈皇后一直在大力推进“分权”之策,难保不是借机发作。
考虑到这点,一时间,竟无人敢轻易说话。
大理寺卿魏广胜说道:“皇后娘娘,臣以为,现在最重要的是该如何善后。”
陈皇后:“这件事就交给你二人去办。办不好,这勤政殿的殿门就不用走进来了。”
“是。”
陈皇后又道:“你二人驭下不严。理应严惩。付怀信就罚俸禄两年,至于段哲成,冬季集训事多,你想必也忙不过来,那就……那就……”
她思考着,但嘴里蹦出来的词,每一个都令人心惊胆战。
段哲成有种不好的预感,正要阻止,却听她说道:“这三年来,大都督府的事情越来越多,段爱卿你也累了那么久,也该歇歇了。从今日起,大都督府分为五军都督府,取消大都督一职,分设前、后、中、左、右五军都督,一起掌管都督府的事务。至于这五军都督到底由谁来担任,每个人又需要做什么,后续再定。”
“皇后娘娘!”
段哲成一声大喊,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人总有疏忽的时候,您怎么可以就此做出这样的决策?”
“你是在质疑本宫?”
段哲成咬了咬牙,“臣不敢。但是,对这样的结果,臣不服。”
“等你去了解清楚兵闹的始末,再来跟本宫说服不服的事情。”
段哲成依旧不死心,却看向付怀信道:“同样是驭下不严,为何付尚书的处置就单单是罚俸两年这么简单?今日皇后娘娘若是不能说出个理由来,恐难服众。”
陈皇后走到御案后,抽出一本折子,丢到了他的脚下。
“你想要理由,那本宫给你这个理由!”
段哲成拿过折子,看了看上面的内容,突然睚眦欲裂。他紧紧捏着折子,手背青筋凸起,整个人都在暴怒的边缘。若非刻意压制着,只怕早就已经疯魔不似此时。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他头磕在地上,艰难地说出三个字,“臣遵旨。”
付怀信拧着眉,目光落在他捏着的折子上,一时也不知在想什么。
“没事的话,就退下吧。”
一群人鱼贯而出,陈皇后负手站着,宫灯的光照在她的脸上,也照出那一脸的深邃莫测。入了夜,殿门大开,风呼呼地吹进来,陆公公拿着一件貂裘斗篷,小心翼翼地披在陈皇后的肩上。
“皇后娘娘,可别凉着了。”
陈皇后远望前方的夜景,她皱了皱眉,道:“你可觉得,少了些什么?”
陆公公看着被月色笼罩的宫殿,他眼珠转了转。问道:“娘娘是觉得,少了什么?”
“这些人站在这里,一句话都不吭下的,你不觉得不对劲儿?”陈皇后思索片刻,恍然道:“楚靖仪哪去了?”
陆公公心中汗颜,陈皇后真是越来越捉摸不透了,看着黑漆漆的皇宫,想的却是十万八千里的东西!他哪里知道陈皇后说的是楚靖仪,别人是伴君如伴虎,他是倒了血霉,不仅摊上个爱看话本子的皇帝,还拥有了一个勤勤恳恳的皇后!
这是伴皇后如伴阎王爷!
陆公公挤出笑容:“娘娘既然想楚大人了,日后议事时,将楚大人唤来,不就好了?”
陈皇后点了点头,又道:“那可能不行,这小子的官位还不够大,参与不了议事。看来,是该给他升升官了。明儿个你把他找来,本宫要问他一问。”
楚靖仪尚且不知自己已经要被升官了,被王洲灌了几杯酒后,整个人都飘乎乎的。
她拒绝了王洲送她回府的好意,自己提着个酒壶,走在深夜的接道上。
恰逢有人当街纵马,她踉跄躲过,却不想,天旋地转间,整个人已经被拎上了马背。
“怎么是你?放开我!”
楚靖仪大叫,尽管她看人已经有点左歪右倒,但段哲成这张脸,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
段哲成没想到刚从宫里出来,心里憋着一股气,却恰好碰到了醉酒的楚靖仪。
勤政殿的羞辱在脑海里闪过,一想起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全部拜这个人所赐,他恨不得当场掐死他。
这么想着,他的手也收成鹰爪状,狠狠地掐住了楚靖仪的脖子。
“段哲成,你疯了!”
窒息的感觉立即漫上心头,楚靖仪心头大惊,再也无法控制地大声喊叫。
但他似乎下定决心,恨不得直接把人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