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靖仪背着王晏茹往前走,“王老爷,这外面天寒地冻的,晏茹小姐身子弱,可不能待久了。”
“对,对对……”
王明章下意识地让开一条道,却不知,这举动落在王晏茹的眼中,却显得无比讽刺。
这就是她的父亲!
能对一个陌生人好言相对,却对她这个女儿不闻不问。
她突然有点委屈,鼻子酸酸的,冷不防稳步行走的男子说道:“没什么好哭的。等下给你出气……”
王晏茹猛地捂住嘴,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谢谢”,随后抬起头,没再说话。
檐下的灯笼随风摇曳着,温黄的光照在她的脸上,一抹晶莹熠熠闪现。
楚靖仪小心地把人放在椅子上,又递了一杯茶过去。
这时,王明章已经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当看到相处和谐的两人时,顿时面面相觑。
“楚大人,您这是……”
“王老爷,如今并非在朝堂之上,不必如此拘礼。论辈分,你也是我的长辈,合该我给你行礼的。”
虽然这么说,楚靖仪却没有要行礼的姿态。
可王明章已经诚惶诚恐道:“不敢当。不敢当啊!楚大人可是年轻有为的朝中新贵,将来还需要您多多提携呢……”
他的姿态谦卑极了,从走进来,眼睛一直盯在楚靖仪的身上。
而坐在一旁的王晏茹,却被他彻底无视。
楚靖仪当官三年,跟在付怀信身边见过不少的奉承之徒弟,但从未见过像王明章这样的,一时间,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想起来此的目的。只道:“王老爷过奖了。晚辈来此,也是为了把王小姐平安送回来。顺便提一句,虽然晚辈是个外人,不好插手府上的事。但本朝以仁义孝悌治天下,加上王尚书又在朝为官,若是今日王小姐之事被人参到了御前,恐怕不妙啊……”
王明章脑子虽然不算好,但也知道此事的重要性。
他很清楚,若是没有自己父亲的尚书之位,他所拥有的东西也会不复存在。
早些年,他可能还想入朝为官,替本家挣一番颜面。但后来屡次碰壁,连自己的亲爹都无能为力,他也只能歇了这个念头。
可正因为如此,他对亲爹的官位格外看重。若是有什么东西威胁到了礼部尚书的地位,他肯定是要与那人拼命的。
可以说,楚靖仪这番话,切切实实地敲打在他的七寸上。
却听他道:“楚大人。家父为官以来,从来都勤勤恳恳啊……”
楚靖仪却唉声叹气道:“王老爷,我自然相信王尚书的为人。但你跟我说这些,也没有用啊!御史台的人只相信自己查到的!”
“那……那该怎么办?”
“其实也简单,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楚,不就好了?以后若是有人问起来,也不用担心此事会牵连到王尚书。”
王明章立即点头,“对对对……一定要查清楚……”
说着,他有些慌乱地四周看了看,突然一巴掌打在身旁的妇人脸上。
“不长脑的妇人!你是怎么管家的?为何晏茹出府了,身边竟然没个人跟着?”
这妇人是王明章在原配死后,所娶的续弦李氏。平日里把持着府中的中馈大权,暗地里没少为难王晏茹,就连这次的事情都是她的手笔。
但她不能透露出半点痕迹,只能暗暗瞪了下王晏茹,咬牙忍下这一口恶气。
“老爷,您可冤枉妾身了。晏茹有手有脚,又是府中的大小姐,她想去哪儿,妾身还能拦着不成?再说了,府中中馈事多,妾身也没办法整天盯着她呀……”
“我虽不掌管内宅之事,但出府安排下车马护卫,也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吧?”
楚靖仪看似无意中的一句,却让李氏白了脸色。
王明章脸色一变,当场呵斥道:“你到底会不会管家?不会的话,那就……”
“不!妾身会!妾身会!”李氏意识到他要说什么,连忙打断他的话。
“真的?”
“真的!妾身保证,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她低着头,又讨好道,“老爷,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若是再拿府上的事来麻烦楚大人,那就是咱们的不是了……”
王明章顿时反应过来,“楚大人,您看……”
楚靖仪可不想让此事轻飘飘地揭过,正欲说什么,厅堂外突然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楚小兄弟难得登门,怎么可以不等老夫回来?”
话音刚落,却见王洲大步走进来,当看到儿子和儿媳时,眉头突然皱了起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楚靖仪回答,“只是跟王老爷说一说刚才的事情。”
“什么事情?”
楚靖仪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此刻也不好开口了,只道:“这毕竟是府上的家务事,我一外人,实在没有过问的立场和资格。只是看到王小姐处境艰难,才多说了几句。还请王老爷与王夫人千万别介意。”
王明章倒是还好,李氏却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己是外人,刚才怎么管闲事管得那么欢?
楚靖仪也没把她放在眼里,冲王洲拱了拱手,谦逊道:“晚辈不多打扰了,告辞。”
说着。她向王晏茹投去一记眼神,便走了出去。
“老夫送你吧。”王洲紧随其后。
路上,楚靖仪问起宫里传召的事情,“皇后娘娘把你们都召进宫,所为何事?”
王洲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还不是为了兵闹的事?”
“兵闹?”
楚靖仪一怔,猛地顿住脚步,语气肯定道:“还是跟大都督有关。”
王洲立即打趣他,“我说,你就算偏心付怀信那小子,也不用偏心到这种程度吧?为何一听到兵闹,就想到是大都督做的手脚?你就相信,付怀信那小子什么都没做?”
楚靖仪:“……”
这是重点吗?
她懒得跟他争辩,只是说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你倒是说说呀。”
“其实,说起来也简单。今天傍晚时分,西城门处起了一桩争执,带头的是兵部左侍郎和大都督手下的一名将领。因为事情闹得太大,争执的双方身份又很特殊,直接惊动了深宫中的皇后娘娘。”
楚靖仪沉吟着道:“单单是争执的话,应该不会捅到皇宫吧?”
“如果是出了人命呢?”
说起这个,王洲似乎颇为感慨,“这双方具体为何争执,我暂时不清楚,但为了分权一事,就闹出了人命,这未免就太过分了。”
对此。楚靖仪不置可否。
王洲不在权斗的核心,可能不懂这次“分权”的较量轻重。
但凡是能够让事情进展顺利,这件事也不会拖了三年,也没能彻底成功。
这三年里,段哲成为了尽可能地保留住手中的权利,更是想出了所有可能的招数,不计任何代价地阻挠“分权”的进程,甚至不惜拿无辜人的血汗来铺路。
有时候,她都要怀疑,当初提出这个决策,是否就是错误的?
王洲见他脸色凝重,才想起他才十五岁,不免又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件事应该不会牵连太广的。至少有皇后娘娘坐镇,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那可说不好。”
楚靖仪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还没等王洲问原因,她却道:“你不是进宫为皇后娘娘排忧解难了?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王洲白了他一眼,“其实,你是想问付怀信那小子有没有出宫吧?”877好书网877ha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