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起来,我却觉得那笑里过于悲哀。 转眼她又对着余清道:“霍府的人都是我杀的。”因为方才被余清所伤跌倒在地,她的半边脸才露出来,青白交错,青筋遍布,甚是惊人。 只有在水中溺死的人才会有此般面目,我垂下眼眉不忍看。 “为什么杀他们。” 我问道,她悠悠回道:“不为什么。余道长你是来抓残害这霍府的凶手的,现下便动手吧。” 之后无论我问她为何要如此做,她却沉默着不再开口,似是对被抓这件事事不关己。我也失了耐心,这本就不该是我参与的事情,便不再问。 见我不开口,余清便道:“你杀害霍府三十余人,罪孽深重,我便带你回青山观,你可愿意?” 那女子面无声色,点了点头,青山观的妖进了从来没有出来的道理。然床榻上的霍楚却变了脸色,他喘息惊惧道:“不,不是她,全都是我杀的,你要带带我。” 房间内的我们对着他的话都缄默其口,因为我们都知道霍楚这话完全是在为她推脱。 那女子听见霍楚这般说,嗤笑了声,而后嘲讽的对着霍楚道:“霍楚,你觉得现在为我说这些有用吗。” 这一说完,霍楚的脸色变得惨白一片。 “夫人,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害的那你,余道长,霍府这三十余人的死与我也有原因,道长你抓我吧。”自霍楚开口后,印月就瘫软的跪着,目无焦距再未开过口,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 我躲在余清身后,瞧着这一番情景惊了奇,这年头只听说抢着争功的,还真未听说抢着受罪的。 湿发女子瞧了眼印月,沉默了很长时间,半响才回道:“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不怪你,如有下一世,我只希望生生世世再也不要遇到你们。” 这话说完,不光霍楚,印月也惨白了脸色。霍楚哆嗦着唇道了句:“澜儿,今生欠你的,我来生还你,不要着急,我不过多日便会来寻你。” 她没有回头瞧他,只是对着余清平静道:“道长,动手吧。” 余清动手前,她朝着霍楚说了最后一句话:“黄泉路上我不想看见你,因为见你一面都叫我厌恶。” “唯恨君无意,余叹女情深,朝朝又暮暮,思忧身她人。” 霍楚蜷紧的食指颓然松开了,之后再无面色。 只见余清掏出个锦袋,手指成诀,那黑发女子便消失不见了,而后他将锦囊一收。 余清自始至终都很少说话,我也想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即使李澜说是自己杀害的,余清也没表现出惊讶的情绪,好似早已料到。 他收好精囊后就攥着我手腕离开,我却对方才发生的事有些抓不着头脑,只觉得还有好些事没闹明白,奈何余清一路沉默,我也不便开口问。 对于李澜我是有些同情的,虽觉得余清抓了她有些不忍,不过杀人这事毕竟比较惨绝人寰,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觉得造化弄人。 只想着霍府这事大体上是处理完了,这么想着我倒是松了口气,我也是该离开的时候。 之前还担心余清会因背上的伤而有些麻烦,结果好像我来了也没起到什么作用,这么想着倒是有些羞愧。 微光露出边际,而后阳光破开黑夜,照亮天际。 余清在向霍员外道别时,我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昨晚的事实在闹得晚了些,闹得我这不常困顿的妖都有些疲惫。 霍员外一个劲的向余清致谢,扬言稍后就要去青山观捐香火。听着这话,我又打了个哈欠,这青山观的气派约莫就是这么来的。 终于道完别,在霍员外一脸褶皱的笑中我们离开,走出霍府时,我回头望了望。霍楚的身子用郎中的话来说是好起来了,这也是为什么霍员外笑得如此开怀的原因。 我到很久之后才知晓,他们三人的爱恨情仇,那时我也不过叹句:从来缘浅,奈何情深。 出了霍府后,街还是下天穹山的那条街。 余清稍稍走在我身前半步,青色的衣袍随着走动摆动,他束起的发偶几缕搭在青衣肩际,青衣墨发,好一番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脸色有些沉重,似在思索着何事,步履匆匆,真难为他边走边还拖拽着我。 余清拽着我走的方向是我们下青山观的线路,他这是要回去复命。他脸色也不想之前那般苍白了,想来背上的伤已好了大半。 见这情况,觉得是时候开口道别了,“余道长。” 刚喊完,他就停步,那双好看的脸困惑的回头瞧我。 笑了笑使劲想挣出手腕,奈何没成功,客气道:“现下霍府的事处理完,觉得是时候与余道长道别了。” 我这边方说完,余清皙白的面目就变了脸色,瞳孔微缩那张脸阴郁了下来,出口的话也染上了几分莫名寒凉:“你就这般想离开我。” 这话说的我是惊心胆颤,使劲脑汁想了番也未想起有过余清这一号人物,斟酌了番开口:“余道长此前认识我?” 余清轻笑了声,瞧着我的神色有些凄凉,眼底的情绪也遮不住,开口的话有些自我嘲讽:“你当然不认识我,你怎么会记住我。” 他话说的样子与平日里相比甚大,瞧着也没被什么鬼魂附身啊,怎么说话这般颠三倒四,叫人听不分明。 之后的余清再未说一词,只是拽着我改了方向,我瞧着这不是回青山观的线路就放了心,可是现下他一个劲的拽着我的手腕是怎么回事?! 他在前拽着我的手虽牢靠,但并不疼,使了使力,未能挣脱。四周的人有些好奇的瞧着我俩,余清能做到充耳不闻,清心寡欲的模样,我却还要顾及着颜面。 便随着他一道走去,也不知他要带我去哪。 片刻后,到了一间客栈的门外,瞧了瞧客栈,觉得颇为眼熟,不知是不是人们常说的眼缘,等随着余清走进去,见着那柜面的人,惊呼一声,这哪是眼缘,这分明就是我上次下山进的那家客栈。 柜面的小儿瞧着还是原来那一个,此刻见了余清,点头哈腰道:“客官,有什么需要的?” 他从腰间掏出银子来,扔在柜面上,语气清冷,“一间上房。” 柜面那小儿听完这话顿了顿,眼神怪异的瞧了瞧我俩,但最后谄媚的结果银子并未说什么,“好咧。” 就那小儿瞅我的那眼,瞧得我颇为不自在,我也不知余清打得是什么主意。 他付完钱后,对着我解释道:“我已经付了十日的房费,你在这边等我,我回趟青山观便下山来寻你。”我知道他是要将那女子的鬼魂带去青山观处理。 点点头表示知晓了,虽不知他说的再回来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