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接风宴也就是变相的让赵骊娇见一见姑苏主事官员,姑苏司马长史是由张之润一手提拔,还有几个是郡县的官员,也都是自己人。
酒过三巡寒暄过后,长史刘相问起赵骊娇接下来的打算,刘长史身为一州参谋,若赵骊娇想要有什么动作免不得要与他商议一二,他主动问起算是向赵骊娇投诚。
赵骊娇放下酒杯,观眼前歌舞升平:“既已到姑苏,便应好生感受这江南风光。”
刘长史与张之润对视一眼,而后举杯:“殿下胸襟臣等自愧不如。”他们虽早早集结了兵马准备随时应战,可眼下的确不是好时机,殿下受此重击却还能保持清醒养精蓄锐,这等心性绝非常人所及。
赵骊娇饮下杯中酒,眼里有嘲讽与茫然:“倒不是本宫沉得住气,而是形势所逼,舅舅阿弟未有消息,唐兵也还未尽数回陵安,若此时贸然回京,先不说能否攻下沿途八个州,就算攻下了,宫里那几个也能按一个乱臣贼子的名头下来。”
张之润垂眸:“殿下言之有理,此时确应蛰伏。”
他见过少年公主半夜提剑去候府救侍女,也亲眼见证过她在朝堂上应战和亲来使的风采,可当他听闻少年公主带兵进宗人府杀了两百人时仍吓得不轻,好在皇帝有意相护才保下性命,不过闯下如此大祸还能全身而退,这位殿下实乃当今第一人。
所以他原本还有些担忧,以这位殿下的性子定不会忍下这口恶气,可现在他倒觉得是他眼界不够,少年公主比他想象的更坚韧,更睿智。
赵骊娇再次端杯一饮而尽,岔开沉重的话题:“江南好酒,名不虚传。”
司马陈郭摇摇举杯:“此酒名唤月下酌,回味甘醇适合对月当歌,殿下若喜欢,明日微臣便送些过来。”
既然少年公主无意把酒谈国事,他们自当以风月奉陪。
“的确甘醇,不过比起京城的倒是少了些烈性。”赵骊娇贪杯且酒量尚佳,温和的酒对她而言确实不在话下。
陈郭轻笑:“姑苏烈酒当以三阳春为首,微臣明日一同送来。”
赵骊娇却不满:“今朝有酒今朝醉,何以待明日。”
陈郭看向张之润,见他点了头遂起身作揖:“是微臣愚钝,微臣这就为殿下取来。”
香凝知道赵骊娇已有微醺之意,可她没有阻拦,殿下心里苦想借酒发泄,她都懂。
张之润也有此意,俗话说一醉解千愁,这三阳春或许不能解殿下之愁,但总能稍作宽慰。
烈酒之首名不虚传,不过几杯赵骊娇便红了脸,公主殿下兴致正浓众人只有硬着头皮相陪,刘相酒量不算差,可两杯下去就已歪歪扭扭倒在仆从身上,其他几位官员更不必说,有的都已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张之润陈郭虽没有他们醉的厉害,但头脑也开始发晕,赵骊娇惋惜的摇摇头,如此好酒竟无人对饮。
正在此时,外头门房禀报有人求见殿下。
赵骊娇看向张之润,她初到姑苏打过照面的人可都在这里吃酒了,有谁会如此深更半夜来求见她。
张之润灌了一杯凉水下去,头脑稍微清醒,他问门房:“可有报上姓名。”
门房低着头道:“他说他叫苏二锤。”
唐钊刚饮下一口酒,因这个名字差点被呛着,他轻咳几声清了嗓子才问赵骊娇:“殿下,可要见?”
赵骊娇凝眉:“听这名字竟有几分耳熟,那便见见。”
香凝知道她这是吃醉了,转身去吩咐下人煮醒酒汤,等她再回到赵骊娇身边时,苏二锤已经进来了。
苏二锤已换了一件粗布麻衣,不仅不太合身还有好些个补丁,他双手垂在前方紧紧握着,不敢去看周围任何人,他知道,不论这里的哪一位都与他有着云泥之别,若不是实在想不出法子,他也不会来这里。
他走到殿前噗通跪下,学着张之润初见赵骊娇时的跪拜之礼:“拜见殿下。”
赵骊娇眯起眼:“抬头。”
苏二锤依言抬头,眼睛平视前方不敢去看那位尊贵无比的少年公主,手中已隐隐冒了虚汗。
赵骊娇端详了半天,才终于道:“如此俊俏的少年郎,本宫似在哪儿见过。”
苏二锤一愣,才不过一日殿下竟将他忘了,苏二锤有些急切的抬头,却见女郎两颊染了红晕,眼神迷离正茫然的盯着他。
殿下吃醉酒了。
苏二锤松了口气,还好殿下不是真的不记得他。
“会喝酒吗?”赵骊娇下巴微扬,带着几分奢靡。
苏二锤有些怔愣:“我…不会。”家里自来就穷,哪里会有酒这种东西。
赵骊娇有些失望的转头:“那便退下。”
苏二锤咬着唇有些不知所措,原本就红肿的眼睛里更是急的弥了水雾,他来这里有事要求殿下,不能就这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