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四公主?”许姜萝感受到身边的人的异常,回头看了她一眼,却见舒无虞呼吸都急促了不少,她半阖着眼,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忽然眼神坚定地看向许姜萝,“许姜萝,这次你真的要帮我,哪怕只是去向画师学艺我也……要去。” “啊……好……好。”许姜萝不理解她突如其来的认真,只是难得舒无虞开口求人,她自然一口应允,“那你同我去蕴福宫坐坐,父亲托人送了一幅山水图进宫,咱们一块儿去看看?” “不了,”舒无虞摇了摇头,“入春了,东梁天气潮湿不适合作画,我看修佛画也就这几月了,就先回宫准备了。” 见她背影匆匆。许姜萝有些忧心,这四公主是……怎么了? 速战速决,舒无虞的脑子里此时只剩下这四个大字。皇林寺一行,她是势在必行。 那么剩下的便是钱的问题了。 舒无虞回到云阳宫中迅速清点了自己的存银,少了些但不是没有希望。本来打算“细水长流”的她,索性“最后一搏”,将所有存货都出清。 舒无虞不想见喻卿衔,再惹事端,她托舒晏丰给他传了四个字“志不在此”,之后便一直避而不见。 开始她还担心尴尬,可喻卿衔接到消息后却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她若不见他便不来,她递出去的消息却给卖得干干净净,大笔的钱财源源不断地流入云阳宫。 眼见钱数要差不多了,舒无虞终于放松了紧绷的情绪,可一想到要给舒晏丰留点资产又写了不少东西。 她这儿备足了“货”,喻卿衔却忽然消失,一连半月没有见人影,也没有消息。这让习惯了他出现的舒无虞有些担心起来。 这时,另一件事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三哥哥可想好了?”前些日子,朝臣提了几位年长皇子也到了建府的年纪,应该着手考虑。 可大皇子、二皇子都自称学识尚浅,既不急着成家,也不急着出宫建府。 只有舒晏安像是得了什么恩惠一般,当日便提出不想建府,但想去边疆历练,自请从军。 他的骁勇,明齐帝如今是知道的。可边疆苦寒,并不太乐意。可这点儿微薄地不乐意,拗不过九头牛也拉不回的舒晏安,听说许久不争宠的德妃甚至也去为子面圣了。 于是,依着祖宗的规矩,大皇子、二皇子先在朝中领了个闲职,还住在宫里,而舒晏安不日启程,将前往西夷边境。 作为与他交好的舒晏丰自然拖着姐姐在云阳宫为他践行。 “这有什么想不好的。”舒晏丰再次搬出他的酒坛时,舒无虞说什么也不让两人多喝,好不容易才允许一人给倒了一杯。舒晏安品着他没有尝过的味道,说得理所当然:“男儿本该纵马边疆,保家卫国。再说我可是皇子,这是舒家的天下,为父兄守住不是应该的吗?” “说得好!”舒晏丰对于他这三哥哥的崇拜之情日益浓烈,“有了三哥这个榜样,不过几年我便去边疆找你!” 舒无虞瞪了他一眼,“找什么找。三哥哥虽是戍边,可最多三年便回来了。你少说也要五年再去,你要去找谁?” 舒晏安坐在一旁看着自己这一双弟妹笑得有些宠溺,他和云阳宫本不熟悉,若不是喻卿衔介绍舒晏丰来和他一起习武,他想以他的性格也熟悉不了。 从第一次来云阳宫用膳,吃食、宫人都是他从安廷宫带来才面前能用,到如今他看了看碗里的珍馐美食,他有些惊讶自己这个默默无闻没有学过管家的四妹能做到如此。 见他们姐弟和睦的样子倒是放心不少,又有些羡慕。 “虽说父皇定了期限,说只让我历练两年,但母妃一个人在宫中,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舒晏安说,“母妃与四妹无母女缘分,可我却想自私一回,请四妹和六弟为我向母妃尽人子的孝道,照顾母妃。” “我们?”舒无虞停下对舒晏丰的念叨,“照顾德妃娘娘?”仿佛以为自己听错。 舒晏安会错了意,以为舒无虞有些顾忌,脸上露出平时少有的皇子骄傲,“是,自然不会让四妹和六弟白忙活,母妃的出身世代骁勇的赵家,今日之后,赵家予我的,也一定会给四妹和六弟一份,如何?” 他说话时神采奕奕,透过舒晏安,舒无虞不知怎么地想到那个晚上说着:“为什么不能是我”的人。 “三哥哥怕是会错意了。”赵家视如己出,这是多大的筹码舒无虞心里清楚。想来不得宠的赵德妃如何位列四妃的,这里头正是有母家一份功劳。 “我只是觉得云阳宫人微言轻,哪里有资格照顾德妃娘娘啊。”赵家是开国功勋,爵位世代承袭,可如今也和杨家一样不太镇守边疆,只做那“大族”。 偏偏赵侯是东梁的“武先生”,如今整个东梁的城防,至少一半是赵家门生。 这样的家庭,除非改朝换代,否则赵德妃只要不犯错是绝不需要他们帮衬、照顾的。 “哈哈哈。”舒晏安大笑起来,“四妹这是想哪儿去了。我看母妃只有我一个儿子,膝下冷清,有个陪伴罢了。” 这样也算是对云阳宫有个帮衬,舒晏安听说舒无虞与新近风头正盛的郑充媛也交好,算是互利互赢。 临离开前,舒晏安解下了自己的佩剑送给舒晏丰,以示亲密。 这把剑让舒无虞忽然想起她去百花会时,舒晏丰毁剑取珊瑚的场景,暗暗命如蟾去找到宝剑,琢磨着怎么给他修好。 - 日子风平浪静地过去,有了赵德妃和许姜萝的帮忙,皇林寺的佛像虽请了高僧来画却也允许舒无虞前去学习。 数着足够的钱,带着一些近乡情怯地惴惴不安,舒无虞在等着去皇林寺的日子。 舒晏安报平安的家书传了进来,和往常一样,舒无虞揣着信件便去往安廷宫,她一直是这样给赵德妃读信的。 接触日益增多,舒无虞才越来越觉得赵德妃这个女人有些意思,她远不像平时感觉的那样木讷而冷漠。 相反她有着赵家小姐的孤高,同时用疏离伪装着自己的善良和关心。 也不知怎么会养出舒晏安那样心直口快的儿子来。 “三哥哥已经接近西夷的边境了,同他一路的都是战功赫赫的将军,所以脚程比预计的快些。” 像个称职的女儿一样,舒无虞柔声读完了信。 赵德妃眼里都难得露出明显的笑意,“平安就好。”她说,刚要收起了忽然问道:“他……只说了这些?没有提别的?” “别的?”舒无虞摇了摇头,“三哥哥信中没说,德妃娘娘有什么想问的?回信时我添上。” 赵德妃犹豫了一下,平静地说:“没有,我只是问问。” 感觉到她有心事,可这到底是母子之间的问题,舒无虞不好多问,她又喝了杯茶,起身告辞。 赵德妃不喜欢热闹,也不爱太过亲热,这个度舒无虞心里有数。 “四公主,四公主!不好了,不好了!”舒无虞带着如蛛还没出安廷宫太远,如蟾就慌慌张张地跑来,样子比当初舒晏丰昏厥还要吓人。 “说!”舒无虞不敢废话,问得直截了当。 如蟾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着气说:“今日……今日六皇子在……在学堂好好的,忽然太宗寺[东梁审判皇家的机关]来了几个人,把……把……” “把什么!”舒无虞真是怕了如蟾这关键时候说不出话的样子,急着问道。 “把六皇子带走了!” 带走?!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太宗寺从不私自带人,丰儿一个未成年的皇子,怎么会惹上他们? 这恐怕……还是明齐帝的意思。 “他们带丰儿做什么?丰儿每日就在学堂和云阳宫,能有什么事?”舒晏丰做事还算低调,绝不会惹是生非,舒无虞想不出有什么理由。 “他们当时说……六皇子‘买通宫人,窥探圣意,其心不轨’……恐怕有……有……谋逆之嫌。” 如蟾说完最后的四个字,舒无虞如遭雷劈,“谋逆”可是大罪、死罪,非同小可。 “他连父皇的面都没见到,怎么窥探……” 书房!自己写得那些东西,一定是被人发现了,然后有人借题发挥,给扣了这样大一顶帽子。 “谁去过书房?”舒无虞不再听如蟾多说,抬腿便走,“除了你们两。” 这些东西出自她的手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所以舒无虞也一直没放在心上。 可如蟾这么转述,她忽然意识到,如果有人故意歪曲成是舒晏丰刻意收集的信息,事情便可大可小了。 “没有,四公主和六皇子不在时,书房是锁上的。”如蛛遇事要冷静不少,她回忆道,“只有我和如蟾有钥匙。” 帝王都忌惮着他的皇位被人惦记,偏偏舒晏丰又是个皇子,舒无虞还真怕明齐帝在气头上,给舒晏丰盖棺定论。 可她仍然没想通,舒晏丰根本没有能力争储,好端端的谁会要置他于死地。难道是是自己最近锋芒太过露,连累了他?就算如此,也不必下此狠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