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觉得安排好一切，只等到去皇林寺的那天。　　　　皇家的仪仗出宫，浩浩荡荡。作为主角之一，舒无虞被安排在后妃的马车之后，左茶妲去了，也不知谁提的让赵德妃暂代她母妃的位置，主持及笄大礼。　　　　出宫前，舒无虞左顾右盼，终于隔着队伍远远地看见万寿宫的仪仗，她这才放下心来。　　　　如蟾坐在她的马车里，兴奋地掀开帘子，“真不敢相信，四公主我们可以出宫了。也不知那个皇林寺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舒晏丰不放心她，说什么也要让如蟾跟出来，便有了如今的局面。　　　　“皇林寺是皇家的私人寺院，大气恢弘。有前殿和后山，前殿古刹庄严，后山草木幽深。”舒无虞随口解释，“那里香火最为灵验，也供养了不少牌位。对了，还有斋菜不错，清爽可口，不知今日会不会有安排。”　　　　“公主也没去过，怎么什么都知道？”如蟾有些不信，“我看也是旁人说的。”她笑嘻嘻地凑过来，“是不是……衔公子告诉公主的啊。”　　　　舒无虞这才想起四公主应该是没有资格去往皇林寺的，支支吾吾地岔开话题，“皇家重地，他哪能进去。你这丫头，只会胡说。”　　　　“不是就不是嘛。”如蟾不减兴致，追问道：“公主，如今完了礼您也是许嫁的姑娘了，对于夫婿什么的，可有想法？”　　　　又不是真是十五岁的娇羞姑娘，舒无虞想到，完了礼我便回去了，还能有什么想法。可这话她也不能直说，只好装成是害羞的样子，嗔怪道：“许你胡说，夫婿夫婿的，也不害臊。”　　　　“我又不是东梁的姑娘。”如蟾却不吃她这一套，笑言：“左茶寨的姑娘都是能自个儿挑夫婿的，所以修容嫁给陛下也无人敢拦。那公主你……怎么想？”　　　　提起这个话题，如蟾也不看外头的热闹了，放下帘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依奴婢看，衔公子对公主最好，修容死后他也与我们宫里常往来，对公主格外照顾。”　　　　边说，边拿眼睛瞟舒无虞，看自家公主的反应。　　　　见她神色自然，没有一点儿害羞的模样，如蟾暗暗长舒了一口气。　　　　“那日百花盛会，杨老夫人请皇后亲自说媒，这种话如蟾你不要再说。”虽然喻卿衔游手好闲，不求上进至今没有一官半职，可看喻卿婧的态度对这位弟弟十分宝贝。　　　　靠上了忠义侯府，就是将来娶个嫡公主舒晏宁也不是不可能，恐怕由不得他自己喜欢。　　　　忽然舒无虞的脑海里闪过他吊儿郎当没个正经的样子，叹气地想：他的性子恐怕找个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也让他憋屈。也算相识一场，等自己回到太后身份，若他有心仪的姑娘便成全他赐个婚，全当报答了。[喻卿衔求请了娶（昏迷的）舒无虞为妻，后来还用特别名贵的东西（抗旨不上贡朝廷）来为她续命。]　　　　“奴婢也觉得……”如蟾附和，“忠义侯和太后娘娘关系匪浅，恐怕是难成事。公主心里明白就好。”省得……日后伤心。　　　　“那……郑公子如何？”去除了喻卿衔这个选项，如蟾忽然又想到个人来。　　　　舒无虞觉得奇怪，如蟾身在宫里，哪里认得这么多年轻男子，她问：“哪个郑公子？”　　　　“就是‘幸得人间有叡郎’的郑叡，郑公子啊。”如蟾掩嘴而笑，“他巴巴地给公主送来这么多，公主该不会把他给忘了吧。”　　　　郑叡？舒无虞不知他怎么会上如蟾的备选名单。　　　　和不注重礼教、动不动自己来云阳宫的喻卿衔相比，郑叡就算得上是正人君子了。　　　　两人除了在蕴福宫鉴画那次会面之外，再也没有私下相见过。他是给她寻了不少书典进来，不过都是交到郑沄沄的手上，托她转交，没有半点儿不妥。　　　　“郑叡公子我自然记得，”舒无虞回她，“对了，他还有好几本书在我寝宫里，如蟾你回宫后记得归还。”　　　　她不提舒无虞还差点儿忘了这事，今日一走恐怕世间再无舒无虞，总不能平白吞了人家的书典。　　　　“公主大可自己去还，”如蟾却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还怂恿道：“那戏文不是这样写的嘛，书生借书，小姐归还，一来二去，情愫难……”　　　　“如蟾！”听她越说越没谱，舒无虞轻声呵斥了一句：“这便真的不害臊了。”　　　　如蟾撇撇嘴，“是奴婢多嘴了。不过公主，我看叡公子是真不错，郑家也算是书香大族，公主是皇室血脉，正好相配……”　　　　“你再胡说，我便将你即刻扔下去。”舒无虞瞪她，“你知杨家侯府门高，怎么不知道杨、陈、周、郑都是一等世家，郑家的公子怎么会比杨家夫人的弟弟要差呢。”　　　　这个也不行……如蟾忽然泄了气，她接触过的亲贵男子不多，统共就这么两个，结果甲也不行，乙也不行。　　　　“那奴婢再去打听……一定给公主找个好的人选。”如蟾安慰道。　　　　“你好像……很急切让我嫁出去？”舒无虞自知要走，全然不放在心上，调侃道：“莫不是想急着做我的陪嫁？”　　　　东梁大户人家丫鬟陪嫁做小的事也不罕见，如蟾知道舒无虞的意思，瞬间气红了脸，道：“公主还拿我取笑。十五及笄便是许嫁之龄，如今这样大张旗鼓的及笄礼，再不及早嫁了，他日若有番邦边陲求亲，恐怕朝廷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公主了。”　　　　这话倒是让舒无虞一愣，如蟾说得不错，若是真正的“舒无虞”，及笄礼后下一步便是面临和亲，她倒没想到如蟾为她想得这样尽心。　　　　“放心吧。”轮到她来安慰如蟾，“我不会去和亲的，你不必焦急。”毕竟她是要离开的人了，今后哪里有舒无虞来和亲。　　　　可听在如蟾耳朵里却岔了意思，她以为自家公主已经挑好了人选，万事具备。　　　　毕竟……依左茶寨的风俗，这个年纪姑娘早就为自己找好了人家才是正理儿。　　　　依着规矩，暂代她“母妃”身份的赵德妃要过来为她梳头，再告诫女儿女德规矩，象征着女儿能嫁。　　　　可德妃并不是她生母，她也不是舒无虞，这本来只是一个过场。　　　　赵德妃在待人并不亲昵，却是个贤良的母亲，在她例行公事地话语中，舒无虞竟然看到了一点儿慈爱，这个眼神与她看明齐帝时却是一样的。　　　　“不要害怕，所有的仪式都是之前宫里排演过的。”她临出门前，赵德妃小声地嘱咐了一句，还悄悄握紧了她的手，似是给她鼓励。　　　　这个举动让舒无虞心头一热。　　　　可她如今的心思根本不在这盛大的及笄礼和祈福上，自打进了皇林寺，舒无虞便没有见到忍冬的人影，也没有人给她传递消息，眼看礼典结束后她稍作休息就要回宫。　　　　人都来了这儿，总不能这样回去吧。　　　　“如蟾，我去找方丈有事，你帮我掩护一二。”一回房间休息，舒无虞顾不上后续的事情，摘了满头珠翠就往外跑。　　　　“公主，公主……”如蟾追在后头说什么，她根本没有听见。　　　　只要烧好香她就能回去，她是这样坚信，所以如何扫尾她并不担心。　　　　“阿弥陀佛。四公主，这里不许女眷进去，您还是请回吧。”舒无虞冲到约定好的地方，却仍然不见忍冬的人，顾不得太多的舒无虞抱着一线希望就要往里闯，被皇林寺一位眼生的和尚拦在门外。　　　　“你们方丈了净大师呢？我……我找他。”万寿宫的差事，一向是忍冬直接和方丈了净大师交代，不用说她一定也是嘱咐的方丈。　　　　“方丈他不在，且最新佛法不问俗事。老衲乃掌寺了然，四公主与我说也是一样。”了然和尚寸步不让，双手合掌拦在她面前。　　　　听这话，舒无虞有些不确定，莫非……忍冬是和他交代的？　　　　她试探着说：“我要给母妃放个牌位，烧些高香。”补充道：“三千三百三十三柱。”　　　　“好说，好说。”了然一听要求，笑逐颜开。这让舒无虞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没有找错人。　　　　可她要进去时，了然还是站着，只是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了然大师，事不宜迟，我们着手去……”　　　　“四公主且慢，”了然又伸了一次手，“高香好说，只是这香油钱。”　　　　忍冬没给吗？舒无虞觉得奇怪，可她此时一门心思想尽快结束这个现状，“多少你说。”　　　　“百两银子。”　　　　也不多，舒无虞随手褪下一枚戒指，“这是宫里特制的黄金戒指，上头的宝石便超百两，了然大师拿去吧。”　　　　不想了然一动也不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大师？”　　　　“四公主方才不是说要三千多柱高香吗？”他不疾不徐地说：“老衲说的是没柱百两香油钱。”　　　　“你！”三千多柱，每柱百两。舒无虞掐指一算这可是要三十多万两白银，就是东梁的国库也难无故拿出这个数目，气道：“皇林寺由皇家供奉，香油钱可不会缺，了然大师作为出家人如此狮子大开口，怕是不妥吧！”　　　　了然却一副入定的模样，丝毫不恼，“四公主可以量力而行，少烧些。百两只是香油钱，还有为左茶修容立牌位的费用，老衲可没算呢。”　　　　“你……！”舒无虞怎么也没想到佛门清净地竟然是这个口气，她印象中的了净大师佛法高深，是真正值得尊敬的僧人，而眼前的了然却从未见过。　　　　该不会是假冒的吧？舒无虞警惕地打量了几眼，准备等忍冬过来再做打算。　　　　可她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忍冬的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