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月——”　　　　素月走出内院房巷听到周石的唤声，不禁吓一跳，自从知道周石要将她赎出去，她做事走路总惶惶不安。　　　　“素月姐，听闻明心那小子是你兄弟？”周石嬉皮笑脸跟着素月问。　　　　素月点了下头，脚步径直朝前，想甩开周石。　　　　“他真是你兄弟？说不好是姐妹，我怎么听说你兄弟早病死了。”周石像幽魂紧跟着素月道。　　　　“我不清楚，我进来宅里，我弟还活着。”素月害怕低着头道。　　　　“诶，你是他姐，帮我去问问，不然我可帮你看了门好亲事，村南茶户的傻儿子，是户殷实人家，过了门是正经的长房媳妇。”周石将手横在素月身前，皮笑肉不笑道。　　　　素月怕今日若不答应周石，明日真的只能嫁给傻子，就点了头。　　　　赵在望为了放赵明心过年后考童生，没和她画押来年的伴读契约，也就是说过了年底，她不再是赵琅的伴读，是个清白的应考者。　　　　原本等私塾闭馆，赵明心就该回家过自己的日子，但赵琅不舍得她走，让她留在赵宅至县试，一同去赶考。　　　　赵明心在县试前还需回家放置自己的日常物品，于是在房里预先打包行囊，听到有别于小九直接了当的爽快敲门声，心生猜测将房门打开。　　　　“听闻你要回去了？”素月站在房门外，看见开门的赵明心道。　　　　“嗯。”赵明心看着素月心想到底是姐妹，还是关心的，就和和气气应了声。　　　　“能不能借一步说话，这里是你的房间，我在这里和你说话若被人知道不太好，到外面的小园子便可。”素月目光闪烁道。　　　　赵明心晓得在素月眼里她就是男儿，素月一个少女在男孩房里说话是会怕被说闲话，就跟她到院外小园里一处回廊画窗下。　　　　“你真的是狗剩吗？”素月目光游移在赵明心清秀的脸上问。　　　　“我……”赵明心刚开口，就迟疑了。　　　　自己的性别只有家里人知道，那么素月离开家这么长时间还算不算家里人？　　　　前几天小九才被周石威胁来打探过，这会素月又来提起。　　　　赵明心警惕起来道：“我是狗剩，你被卖走，爹拿着钱治好了我的病，可是妞妞被我染了病没治好，就走了。”　　　　素月打量赵明心的脸依然质疑，赵明心抓过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口上，平静道：“不信就摸摸，我们是姐弟没关系。”　　　　赵明心裹胸的外层缝着较硬的粗麻，素月纤指碰触到那种硬软的感觉，害羞得把手缩了回去，不得不相信她就是狗剩。　　　　“我知道你恨爹娘，恨我，一定想爹娘为什么那么狠心卖了你来救我，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二姐给我一个还情的机会，等我有了功名把你赎出来，找户好人家。”赵明心看着素月真诚道。　　　　素月静立在原地红了眼，眼眶湿润，过了片刻微微点头。　　　　赵明心见素月有所释怀，打定主意去找孙炳谈为素月赎身的事。　　　　周石透过画窗盯望赵明心远去的背影，眼中透着不甘心。　　　　赵明心去孙炳歇息的小院里找他，作揖道：“我想求孙叔，若不是素月愿意，不要把她随便嫁人。”　　　　“我知道素月是你二姐，近来因为大少奶奶，主母想将她打发出去，只是大少爷那里还没劝好。”孙炳道。　　　　“不知赎她要多少银两？”赵明心打探道。　　　　“十二两就够了。”孙炳答。　　　　赵明心原以为赎一个丫鬟应该要个百两银，毕竟是个大活人，没想到这么白菜价，她掂量了一下自己的积蓄是够了，只是拿出这钱两，将来科考的路上要拮据一些。　　　　“夫人想把她打发走，她是我二姐，我理当把她赎回来。”赵明心咬咬牙道。　　　　“既然是你要赎的，十两银便可，往后要有了功名别忘了老爷的好。”孙炳若做成一桩买卖般笑道。　　　　赵明心回房取了银两从孙炳手里换回素月的卖身契，孙炳让小厮找来素月，赵明心就把卖身契交到素月手里。　　　　那年素月因为“狗剩”被卖到赵宅做丫鬟，现如今是“狗剩”将素月赎出来，素月看着赵明心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心绪，但总归是感动。　　　　“弟弟，我不回去，我只跟着你。”素月捏着卖身契道。　　　　“跟着我还不是要回家吗，快过年了正好我们一家团团圆圆。”赵明心将一只手放在素月的手上道。　　　　翌日，赵明心带着素月回了家，李翠花见到素月很是高兴，拉着她的手，摸着她的头，素月没说话，和家里人有些生疏。　　　　素月本意不想留在家里，她回来是看在赵明心的情谊上，但她不是赵宅的丫鬟了，不能再住赵宅，只好勉强住在家里，和赵三妞睡在一屋。　　　　赵明心将素月留在家里就回赵宅继续为县试做准备，只在除夕回家过年。　　　　今年依旧风调雨顺，赵大牛家小有收成，赵大牛见着素月回家很欣慰，给素月买了布匹头花胭脂等，一味想拾回父女旧情。　　　　*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经过数年苦读，赵明心迎来此生科考第一试——县试。　　　　一个月前县署发布了考期，赵在望让人进县城打听到准确考期在二月底，就派人为赵明心和赵琅做好考前准备。　　　　首先要填写一张履历亲供，要写清楚应考本人的姓名、年岁、籍贯、体格、容貌特征，还要写上三代存殁履历，可谓滴水不漏填上一个户口本。　　　　接着互保五童要写具互保单，除此还要请本县廪生认保，保其不冒籍，不匿丧，不替身，不假名，保证身家清白，非娼优皂吏之子孙，本身亦未犯案操践业，确认无误才可得到准考，名册分存县署。　　　　县试的前一天，赵明心和赵琅在伺墨的陪同下坐着马车进了县城入住到一间整洁的客舍。　　赵琅需要伺墨伺候起居，因此他们两人住在一间客房，正好赵明心不用多想理由就独住一间。　　　　赵明心趁闲空拿着书册看着，或许是考试在即的多忧让她难安下神来看书，她站到开起的窗门边透透气，目光穿过对面茶楼二层四扇开着的大窗，见到一位身穿藏青直裰，头束高髻的少年从茶桌起身，在对着大窗的墙上洋洋洒洒写了些什么，然后和一个同伴下楼，出了茶楼。　　　　这时赵琅敲开了赵明心的房门。　　　　“走我请你吃茶去。”赵琅见到开起房门的赵明心道。　　　　“怎么想请我吃茶？”赵明心问。　　　　“我看不下书，去对面茶馆吃点东西再回来看书，那间茶馆在县城里小有名气，大哥进城总要买些他家的糕点给大娘。”赵琅道。　　　　赵明心明白赵琅的考前心情，她也是如此定不下心，就和赵琅一起去了对面的茶馆。　　　　客栈对面的茶楼分上下两层，宽宽松松各摆着四张桌子，赵明心走进茶楼就往楼上走。　　　　“下面还有桌位，为何往楼上。”赵琅跟在赵明心身后问。　　　　赵明心没有回答赵琅，直接走上二楼看到那面立在楼梯上的墙，指给赵琅看道：“你看。”　　　　“有趣。”赵琅看到一整面墙上正的斜的写了好多对子，不由笑道。　　　　“客官要写对子吗？”茶馆的店小二走到赵明心和赵琅跟前道。　　　　“这是何意？”赵琅看着墙面不解问。　　　　“我家掌柜是落榜秀才，有日闲来无事在墙上留了个对子，有人给对上了，又留了个对子，后来又有客官给对上了，久而久之成了风气，你要能把对子对上，就再留个对子给他人。” 茶馆的店小二道。　　　　“原来如此。”赵明心明白那少年在墙上写什么了，不由笑道，目光在墙上搜寻少年留下的对子，“一盏清茶解解解解元之渴 ”她在一排对子末找到一手苍劲漂亮字迹留下的上句。　　　　“两位好友举举举举人之名”赵琅想了一下道。　　　　“五言绝诗施施施施主之才 ”赵明心跟上道。　　　　“你这句比我要好。”赵琅点头赞许道。　　　　“店小二拿笔来。”赵明心笑道。　　　　店小二下楼拿来毛笔递给赵明心，赵明心拿过毛笔在少年的上句下留下自己的下句。　　　　“再留下什么好。”赵明心将笔杆称在自己的下巴下想着。　　　　“烟沿艳檐烟燕眼”赵琅道。　　　　“太简单了。”赵明心摇头道，不一会俏皮笑道：“有了。”就在墙上写下“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州，梳襄就风鬟雾鬓。更频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辜负：四周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　　　　“啧啧，你是要让这面墙绝笔在你笔下。”赵琅叹道。　　　　“江山代有才人出，怕什么。”赵明心笑着，把毛笔交给店小二。　　　　赵琅走到一张空桌前坐下，向店小二要了几样糕点和一壶龙井，就和赵明心坐着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