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南杂店门口说:“拿瓶水,冰的。” 店老板拿了瓶冰水墩在玻璃柜面上,笑着说:“年轻就是好啊,这么热的天,蹲在树荫下就能睡得着。到了我这年纪就没这个福份喽。” “哪里,您又不老。”我边掏钱边客气着:“------啊,什么?您刚才说我睡,睡着了?” “不是吗?我看你一直垂着头打盹儿,本来想给你找张凳子的,一时半会儿没找到。” “您说笑了,我一直------啊”我盯着掏出来的钱懵了,两张100面额的不是已经------为什么还在? “不是,刚才我我我-----你你你没看见一个小孩?就这么高的,还有一个女的,我们一起讲话的。” “没有啊,我这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是不少,可我没看见谁跟你说话。”店老板神情笃定。 “没道理啊!”我突然想起一事,抬起右腿给他看裤子上的鼻涕,都快干了。 “喏这里,你看,就是那小屁孩给我弄的。” 店老板看了一眼,抽出二张餐纸,示意我擦擦,然后摇摇头说:“这我就不清楚了。大中午的我这店里没什么生意,一直看着你呢。你打我这儿买了一包烟,蹲那儿抽着,就没起过身。你说的那女的和小孩我没见到------你不是做梦呢吧?” 我相信他所说的应该就是他所见的,毕竟他没有骗我的动机。 要说做梦,做白日梦,那也算是一种解释。淳于棼做得,卢生做得,我当然也做得,尽管我的梦没他们的离奇曲折。 做梦面前人人平等,梦醒之后个个不同。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一时之间竟不知今夕何夕。 如果说刚才是做了一场梦,那么现在呢?是不是仍在梦中? 如果是,那是在自己的梦中?还是在别人的梦中? 梦醒之后又将是何年何月、何日何时?是在何方何地、何处静卧?榻前何人青灯作伴? 炎夏永昼,酷热难当。 烈日中的我思绪纷飞。 那真的是一个梦吗?裤子上的斑驳污痕赫然在目。少妇脸上慈善的笑容,悲悯的神情。小男孩身上乐天的气息,顽劣的行径。为什么如此清晰? 那真的不是梦吗?口袋里的钞票余温尚存,店老板的话语萦绕耳际。 借我借我一双慧眼吧, 让我把这世界看个清清楚楚, 明明白白, 真真切切------ 不知哪里飘来的阵阵歌声,我笑了。 梦也是真,真也是梦,何必一定要看个清楚明白,人生本是大梦一场。梦中说梦,两重虚无。 就当是做了个梦好了。这两天感冒昏沉,一时困倦也是有的,你看钱一分都不少。至于裤子上的鼻涕,大概是自己不小心弄上去的吧。 想到这里,我便释然了,不由得轻声哼起一首老歌。 ------就让往事随风都随风都随风心随你动 昨天花谢花开不是梦不是梦不是梦------ 明天潮起潮落都是我都------ “唉你推我干嘛!” 我对从我身边跑过的一个中年男子吼道,同时赶紧拍了拍放钱的口袋。 “有人要跳楼啦!有人要跳楼啦!哈哈哈------”一个尖锐的女声兴奋的叫道。 我循声望去,就在我身后不到两米处,一个染着蓝色爆炸头的看不出年纪的女子正朝我冲来,她后面还不知跟了多少人。 这是一条临街的人行道,本不宽敞的道上停放着各种电动车和自行车,人行道和机动车道之间隔着铁制护栏,护栏上刷着一长串‘安全出行珍爱生命’的标语。 我走在逼仄的人行道上无处闪避,被后面的人推搡着,跌跌撞撞往前冲。 人流迅速从四面八方往这条路上汇聚,原本稍显冷清的大街瞬间人满为患,热闹非凡,机动车的各种喇叭声响成一片。 我以前一直认为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值得商榷,生儿育女是基本人权,对于某些地方的计生暴力执法我表示严正谴责。但现在,我决定从我做起,身体力行,坚决贯彻执行国家的该项政策,这实乃是兴邦强国的必由之路啊! 一个小伙子从一家休闲服饰店里跑出来,T恤领上的标签迎风翻飞,后面的导购急得大叫: “唉你还没买单呢!” 小伙子却只顾对着手机大吼:“快来看,有人跳楼,旺升路------嗯,打摩的------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