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眼前这个银发鲛人,还是一个人类。
这话匪夷所思的程度堪比阮无痕早起用功。
妖修分为两种,一种生在妖域,由妖王统领,是一群没有人性的穷凶极恶之徒。另一种则是生在大陆,日夜吸取天地灵气,生出了神志,日后甚至能修出人形。
可无论这两种,都是天生天养的妖,跟养花一个道理,没听说过谁家的花长着长着就变了个物种。
阮无痕只冷冷的看着他,没说信,也没说不信:“这与我们无关。”
“真是冷情啊,”银发鲛人叹了口气,摸上了自己的脸,“照常来说,落在这儿的人类,大多看到我这张脸,还有那群孩子的,多半就舍不得走了,我说什么是什么,痴得很。”
他又看向阮无痕,忽然笑道:“不过若是你能变成鲛人,大约会……颠倒众生罢。”
阮无痕没心思听他在这闲扯淡,他用落情的剑尖指向了那白皙修长的脖颈:“你最好老实点。神经病虽然比普通人难搞了一点,但你应该还没练成金刚铁骨吧?”
银发鲛人看着他雪亮的剑尖儿,也不生气,依旧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你不信?”他好整以暇的看着阮无痕,“这门是唯一的出路,妖穿过,可通四方;人通过,可变成妖。”
他回头看着那个平平无奇的石门,仿佛在看一个情人般温柔:“那上面不是写着么?这可是鲛人族的瑰宝啊。”
阮无痕几乎怀疑他是不是有些神志不清,犹豫着用剑尖拍了拍他的脸,丝毫不怜香惜玉——可能阮少爷心里,没有比他自己更香更软的玉:“喂,别在那神神叨叨的,话不是从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人人都信的。”
鲛人看着他,扯出一丝笑:“那你就去试试啊。”
这妖修软硬不吃,阮无痕刚想琢磨琢磨从哪下刀,却听一边沉默了已久的姬琅道:“师兄,他说的应当不是假话。”
阮无痕皱眉:“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我能感觉得到,”姬琅平静道,“他身上留着与我十分相近的血。”
阮无痕怔然。
“你的师弟倒是很懂事,”银发鲛人笑道,“这么小却已经这么灵敏了。他说的不错,我们身上,既有妖族的血,又有人类的血。”
他像是看着自己的手,表情像是怀念,又像是痛恨:“鲛人族这个物种太神奇了,它们是东海的精灵,长生不死,日日夜夜守护在这个石门旁,这是他们与外界唯一的通道。但他们太天真了,他们保护不了这,别说东海的各种妖修,就是随便来一个觊觎它们的人类,估计也就会傻傻的跟着人家走了。”
“它们又太残忍,”银发鲛人抬头,仿佛能透过深海,看到海外的明月,“我沉入东海后被它们救下,它们让我穿过了这石门——就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了。我问他们为何要这样做,它们说‘以前的人穿过这扇门,就会变成我们的族人,长出尾巴,再也离不开这了’。”
“既然你原本是人类,”阮无痕皱着眉听完了,“那你应该不是第一例吧?莫非还有其他人?”
“不是与你说过了么,”银发鲛人淡漠的看着他,“都死了。下一个族长诞生后,他们便死了。”
这下子,连阮无痕也禁不住去看那石门。
它是鲛人族的至宝,却不知陨过多少人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