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墨轩同胡才旺叔家只隔了两条街,看起来有些年头,窗棂上都泛着油光。
走进去一看,内里的一切装饰却都是簇新,就连插花瓷瓶上的纹路,都是今年最时兴的花式。
只是店小二见了陆渊文韩鹏起二人,却不大热情,将两人引到边角的一张桌上坐下后,便去伺候店中央那桌了。
这也难怪,二人衣裳虽然洁净,但和中间那桌遍身绮绣的客人比起来,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眼下正是一天当中生意最忙的时候,店家应接不暇,自然带了几分势利眼,尽着最阔绰的客人侍候。
只见中间那桌,一个穿着刺绣云锦直裰,脚蹬皂靴,颇为清秀的读书人正高谈阔论,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气概。
陆渊文见他打扮,不禁盘算了一下:娘亲先前做过刺绣,因此他对这一行也算有些了解。这人身上的刺绣,得费半年之功,单论工钱就得值上十两。
再加上料子、裁剪之费和店家利润,没有三十两怕是买不下来。
好个富家公子!
“韩兄,这究竟是哪家公子?穿得好生气派。”
等待上菜的间隙,陆渊文随口问道。
韩鹏起撇撇嘴,一副不以为然:“不过是面上好看罢了。他姓许名荣祖,寻常乡宦之家出身,是邻县的案首。父亲早亡,家中没几两银子,却好肥马轻裘。听闻他娘亲跟姊妹每日做女红做到深夜子时,就为了给他添几件行头,场面上光鲜些。”
韩鹏起平时谨慎,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事情肯定就是真的。
陆渊文听完,眉头微微一皱:为了一点可怜的虚荣心去压榨至亲,平日里熟读的圣人教诲都忘到哪了。
许荣祖那头,宴会正酣。
“依许某愚见,今年县试的题目,竟是蠢得很……”
一杯酒下肚,许荣祖面色红润不少,说话时舌头都有些大了。
坐在对面地韩鹏起笑着摇摇头,而后看过来。
陆渊文自然明白这眼神中的意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任意臧否,未免过于不智。
出题的,都是朝廷命官。话万一传到他们耳中,到时候要来收拾一个小小的许荣祖还不是十分轻松。
果然,这话一出,刚刚还溜着须拍着马的众人鸦雀无声,无人敢接。
察觉到了场面尴尬,许荣祖沉默片刻后,提议大家轮流作诗,作不出的罚酒两杯。
此言一出,桌上人个个称好。
“只是人还少了些,这事儿须多些人才热闹。”
一人突然说道,众人又连连称是,说要再拉几个人过来。
陆渊文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连忙埋下头,希望对方别注意到自己。
说老实话,他并不想参与进去。
诗作得好了,引心胸狭隘者嫉妒;作得差了,又惹人嗤笑。
但偏偏那桌人就盯上了这边。
对面那桌先是来了一人,各自报完家门叙礼完毕,便劝着两人一道去赋诗。
陆渊文与韩鹏起一道推托,却架不住来劝的人愈发地多,只得去了那边,报完家门后推让一番落座。
“许某不才,愿起个头抛砖引玉。”
众人落座后,许荣祖颇为自信地说道。
许荣祖沉吟片刻,而后开口:“题目就叫《芳菲初绽却逢春雪》,漫天飞絮休,素装逾寸厚。嫣红寻不见,止留银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