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得也没我好看，不过是成绩好一点罢了。你拒绝了这么多人，身边只允许余尔莞一个女生靠近，难道你喜欢上她了？”　　学姐的声音像一道冰冷的剑，直刺入余尔莞的心里，却又问出了她藏在心底深处、不敢拨开的一团迷雾。　　她背过来，靠在墙上，不敢去看那边，紧张与不安充斥着她的身体，整个人如在梦中，昏昏沉沉，她渴望得到答案，更多的却是害怕。　　陆翊生的瞳孔微微一颤，有些动容，没有立刻回答，他最讨厌别人肆无忌惮地去猜测自己的想法，然后若无其事的在他面前宣告给他听。　　而学姐的话，好像长了一双善于窥探的眼睛，直视过来，似要洞穿他的一切。　　陆翊生低笑一声，平淡开口，毫无一丝波澜，甚至没有语调，“她？怎么可能。”　　脸上表情冰冷，如同听到一个无聊的笑话。　　不远处的角落边，有人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就连心脏好像也跟着一起颤抖，疼得让人不能呼吸。　　余尔莞的眼眶酸胀，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挡住了她的视线，让四周的景物都开始变得模糊。　　这样的结果，她好像早已预料到了，可为什么亲耳听他说出口，会是这样难受？好像心脏缺了一块，又好像丢掉了最珍贵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　　所以，这就是一条路的尽头了吗？　　就在上一刻，她还觉得沿途的风景很美，那么开心，而这一刻，却已经站在万丈悬崖前。　　手中的蓝色信封皱成一团，余尔莞将它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转身往校外跑去。　　……　　陆翊生站得笔直，他盯着前方的人，脸色阴沉，话中带着警告，“不过，你更不可能，以后不要再来烦我了。”　　学姐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忽然从草丛里冲出来一个人，挡在两人之间。　　陆翊生眉头一皱。　　“人家都说不喜欢你了！怎么还不走！”程兮兮插着腰，指着对方的鼻子。　　学姐吓了一跳，见到是她，虽然有些害怕，却也不甘示弱，“和你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你也喜欢陆翊生吗！”　　“我说你这个人脸皮真厚！”程兮兮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俯视对方，“你以为全世界就陆翊生一个帅哥啊！花痴女！何况人家都看不上你！”　　“你……”学姐气得脸都羞红，抬头看向陆翊生，“陆翊生，难道你喜欢的人是她吗？她这么粗鲁！”　　程兮兮是个被宠坏的小孩，从来都吃不得亏，也没吃过亏，一听到学姐的话，撸起袖子就想干架，“你说谁粗鲁？别以为你是学姐我就怕你！要是让我发现你继续纠缠陆翊生，我就打肿你的脸，剪掉你的头发，捉些蚊子蟑螂塞到你衣服里！害怕了吧？还不快走！”　　学姐见她说得信誓旦旦，而陆翊生也在一旁无动于衷，虽然不甘，但心里害怕，忍着泪水就跑开了。　　程兮兮转过身，对陆翊生得意挑眉。　　“你怎么会在这儿？”陆翊生问，眉眼间舒展开来。　　“吹喇叭告诉我的，我立刻就赶过来了！”程兮兮说着，忽然想起正题，便问，“陆翊生！你不是前两天才刚跟耳朵约完会吗？怎么转眼就去勾搭别人了？你以前都不跟其他女生玩的！你不会是个花心大萝卜吧？”　　陆翊生根本懒得解释，双手插进口袋里，大长腿一抬，直接往前走。　　“你给我站住！”程兮兮说着，飞快追了上去，却看见他漠不关心的模样，气得张口就骂，“你这负心汉！耳朵这么喜欢你，你却背着她搞外遇，收了这么多情书，还跟别的女人私会！”　　陆翊生脚步一顿，沉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刚才那个学姐有什么好的？长得没有耳朵清纯可爱，智商肯定没有耳朵高，恬美中学那群女生更不用说了！”　　“何况，耳朵这么善良，一心对你，你成绩烂，脾气又差，惹了那么多事，她为了帮你，也不知道被谢主任欺负多少次了！”　　“她这么好，就只喜欢你一个男生，而且天天帮你补习、陪你受罚、哄你开心、关键时刻还能救你一把，简直就是为了你背叛全世界啊！你怎么能辜负她呢？”　　程兮兮不遗余力地将余尔莞打造成一个举世无双、坚贞不渝、此生非陆翊生不嫁的女人，好让陆翊生回心转意，斩断烂桃花。　　她说了一大堆话，有些口干，抬头去看陆翊生的反应，却发现他依旧面无表情，根本就是不为所动、心如止水！　　程兮兮气急败坏，这样都不感动，真是无情，冰山！　　她抬手刚要动粗，将他拍醒，可他却飞快转身往前走了。　　程兮兮不知道，陆翊生的内心已经乱成一团，早就忘了身边还有一个人。　　此刻，他的脑海里，循坏回荡着几句话——　　耳朵这么喜欢我……　　她一心对我……　　只喜欢我一个……　　她喜欢我……　　喜欢……我……　　陆翊生耳根通红，在校道上横冲直撞。　　程兮兮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忽然瞪大眼睛，对着他喊，“喂！陆翊生！你千万别让耳朵知道，她喜欢你这件事是我告诉你的！”　　喊完，她又一愣，慌忙捂住自己的嘴，转着脑袋看向四周，发现没人了，才像个做了坏事的小孩般，飞快逃离了现场。　　陆翊生胡乱往前走着，竟然到了自习室，他见门关得紧紧的，想着门那边的人，胸口隐隐发烫，心跳从未这么快过。　　他在门口站了许久，忍不住在心中鄙夷自己，真是像极了一只乱飞乱撞的无头苍蝇，不就是余尔莞而已，天天见面，有什么好紧张的。　　陆翊生一伸手把门推开。　　可自习室里空无一人，桌椅摆得整整齐齐，并没有人来过。　　他转身就朝一班课室走，却仍旧看不到余尔莞的身影，她的座位收拾得很干净，分明已经离开。　　陆翊生看看时间，距离放学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原来已经错过补习了。　　这样也好，明天再看见她，总比现在要淡定些。　　他走出校门，打了车就去杰克船长酒吧。　　　　第二日，五班课室最后一排。　　陆翊生本来就不喜欢听课，知道余尔莞喜欢自己后，更加没有心思学习了，总想着要去找她。　　课间休息，他离开座位往一班的课室走，可刚到二班门口，忽然就停下了脚步。　　仔细一想，只是余尔莞喜欢他而已，凭什么他要主动去找她。　　陆翊生转身又回到自己班里。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他收好东西，到了自习室。　　看到余尔莞的一刹那，陆翊生耳尖微红，他移开视线，不动声色走了过去。　　两个人并排而坐，皆是心事重重。　　一个暗自紧张而欢喜着，另一个却是伤了神、失了魂，除了必要的学习交流，谁也不主动说话，谁也不敢看对方。　　很快补习结束，两人并排走到车站。　　陆翊生还是没忍住，低头去偷看余尔莞，见她只注意前方，便开始放肆地盯着她看。　　忽然，他眸色一凝，发现她眼睛红红的，眼眶微微水肿，像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儿，哭了一场。　　陆翊生紧抿着嘴唇，许久也想不出什么好话来逗她开心。　　他猛然记起，书包里还有一些音乐会的门票，便拿了出来，开口道，“周六晚上七点，中心广场的新年音乐会，有很多地下圈子的乐手去表演，长生乐队也会上台，小白哥说让你也来。”　　说完，陆翊生便想，他的票全都给余尔莞一个人，这下她总能开心起来了吧。　　“嗯。”余尔莞接过门票，心里却忧虑着，这一沓门票至少有十几张，除了兮兮他们几个，不知道还要叫谁才能凑够人数，更怕随便叫的人陆翊生不喜欢，还是今晚回去再好好想想吧。　　“还有，记得别穿校服。”陆翊生说道，他十分清楚，地下乐手们最喜欢撩祸一些单纯无害的学生妹。　　余尔莞点点头，却是在想，玩音乐的人果然最嫌弃像她这样的书呆子，上次那个叫X的人就说过了。　　两人心思各异，一起上了公交回家。　　　　周六晚上，余尔莞尽了全力，连五班的班长都劝出来了，还是没凑够十五个人。　　她握着剩下的门票，站在广场躁动的人海中，舞台灯光炫目，炸裂的摇滚乐充斥着耳膜，可她也无心去听。　　崔贤贤怀里抱着爆米花和冰可乐，凑到欣欣身边，兴奋地说个不停，“这就是上次砸了The Zoo练习室的X man！那个是传说中的键盘大神Veronica！快看！长生乐队上台了！中间那个很清瘦的男生就是他们主唱，外号叫小白！果然皮肤很白！声线也很不错！”　　小白对着麦克风说，“这是我们吉他手写的歌，献给大家，新年快乐！”　　音乐响起，依然躁动而热烈。　　眼前的景象被灯光映照得有些朦胧迷幻，余尔莞盯着舞台右侧的人，明明长得如天使一样美好，却让人的心脏无法抑制地抽痛起来。　　前方人潮狂热，随着躁烈的鼓点摆动着身体，好像在告诉她，就算再强大，也无法穿过这层层障碍，走到他的面前。　　几曲过后，夜已渐深。　　可城市的繁华与狂欢没有休止，成为了掩盖孤独与悲伤最好的外壳。　　“耳朵！我的门禁时间快到了！我先走了，你小心点儿！”兮兮对她招手，趁着人群未散，打了辆车回家。　　不久后，贤贤和欣欣也一起离开。　　余尔莞见认识的人都走光了，便在后台附近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安静地等着陆翊生出来，好把票还给他。　　舞台的后方，陆翊生演出完毕，把吉他放到一边，跟小白打了声招呼，便想出来找人。　　可他刚走了两步，就被几个穿着性感的辣妹拦住。　　“帅哥，刚才听你写的歌很不错，可以留个电话吗？”　　几个女人作风大胆，把他围了起来，使劲抛媚眼放着电。　　她们身材火辣，前凸后翘，脸上化了浓妆，发色亦是张扬。　　陆翊生心里嗤笑一声，正想着怎么脱身，刚好瞥见不远处的白色围栏旁站着个熟悉的身影，便指了指，“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辣妹们朝他指的方向看去，见只是个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小女生，惊叹道，“不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原来你喜欢这种口味的啊？”　　“对，我喜欢小丫头。”陆翊生顺水推舟。　　辣妹们虽然觉得可惜，但也不纠缠，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送了几个飞吻也就离开了。　　余尔莞悄悄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隔着音乐与人群，不知道陆翊生和她们在说些什么，但那些女生明目张胆的炽热视线，和脸上暧昧的笑容，似乎都在告诉她，交谈进行得很顺利，气氛十分融洽。　　她心里泛着酸涩，但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当做没看见。　　陆翊生朝她走来，停在她身前。　　余尔莞低头不去看他，手中拿着音乐会的门票，递过去，“这是多出来，还给你。”　　他的手指碰到她，指腹上的茧轻轻擦过她的肌肤，余尔莞的身体僵了僵，飞快把手缩了回来。　　陆翊生没说什么，将票直接往垃圾桶上一扔。　　“你……”余尔莞被他的举动惊呆了，可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管他，便也不说话了。　　陆翊生看了看时间，说道，“快结束了，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先回去收拾。”　　他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也未看见她眼中的黯淡，转身便回后台。　　刚走没一会儿，方才与他搭讪的一个辣妹走到余尔莞旁边，开口说，“小妹妹，吃果冻吗？”　　余尔莞低头看去，见对方手中拿着一个果冻样的食物，上面印着几行英文。　　“这不是果冻，这是固体酒精饮料。”余尔莞心里一片荒芜，没有与人周旋的心情，直接揭穿对方的谎言。　　辣妹愣了一下，却很快反应过来，笑了笑，风情万种道，“没想到，你并没有外表看起来这么清纯简单，那小妹妹，敢喝酒吗？”　　她拿出两个易拉罐，将其中一个递过去。　　余尔莞认出来，她是刚才和陆翊生聊得最开心的女生，便控制不住将自己与她比较了一番，结果输得一塌糊涂，心里的疼痛与酸涩忽然就化成了不甘，聚成一股不愿认输的冲动。　　她大声道，“有什么不敢的！”　　说完，打开易拉罐，仰头就喝。　　“这酒不呛，但后劲很足，你小心点。”辣妹笑道，也举起酒罐子，动作豪爽。　　没多久，两人同时喝完。　　她见时机差不多，想从余尔莞口中打探些关于陆翊生的消息，可余光却看见他从后台出来，虽然觉得可惜，但也不盲目行动，便笑道，“有机会再见。”　　余尔莞酒量很浅，已经感觉到酒劲上来，熏得脑袋有些沉重，眼前的景物也出现重影。　　她抬头，似乎看到有个挥着翅膀的天使向她走来，便也往前一步，低声喊道，“陆翊生……”　　陆翊生眉毛轻蹙，见余尔莞脚踝一歪，就要倒在地上，忙冲上去扶她，“你怎么了？”　　刚说完，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你哪里找来这么烈的酒！”　　可余尔莞早已醉得没有理智了，哪里还听得见他说什么。　　陆翊生看到地上的易拉罐，眉头紧皱，十分不悦。　　不过离开了几分钟而已，她就已经有这么大的能耐，竟然把自己灌醉，看来以后需要严加管教了。　　余尔莞身上的裙子单薄，是她特地挑了许久，才找到的唯一没那么像学生的衣服，可此刻头脑被酒意冲荡着，她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冰冷透骨，便奋力去靠近温暖的源泉，不愿放手。　　陆翊生被她抱得呼吸困难，回头观察了许久，发现没有认识的人，才伸出手回抱住她。　　身后的音乐更加躁烈，人群也愈加狂热起来，这是音乐会结束前所爆发的高潮。　　“我送你回去。”陆翊生在她耳边说。　　他圈住她的腰，背对着灯光与狂欢，穿过马路，上了公交。　　公交上人很少，与中心广场比起来，显然安静很多。　　两个人坐在后排的双人座位上，随着车流一起，在夜晚的城市公路上游走着。　　忽然，公交来了个急转弯，余尔莞的身体失去平衡，往窗户上甩了过去。　　陆翊生反应很快，忙伸出手，挡在窗户前。　　余尔莞的后脑勺撞在他的手掌上，眉毛动了动，闭着眼睛，依旧在梦中醉着。　　可陆翊生却痛得抿紧了嘴唇，他一只手撑在透明玻璃窗上，另一只手则给余尔莞当了肉垫。　　两个人的脸近在咫尺，只要车子稍稍摇动一下，就能碰到对方。　　陆翊生盯着她，心潮开始轻轻荡漾。　　却看见她的睫毛动了动，鼻子红红的，几滴眼泪缓缓流了下来。　　“怎么哭了？”他低喃道，坐直了身子，轻轻用指腹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珠。　　女孩子的脸蛋软软的，软到了他心里去。　　陆翊生揽过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防止她坐不稳而受伤。　　他耳尖微红，从刚才在中心广场见到她开始，心里就酥麻酥麻的，这种奇妙的感觉一直延续到现在，如同一段他很想记录下来的旋律，想要时时在嘴边哼着。　　“陆翊生……”　　余尔莞的声音轻柔软糯，低喊着他的名字。　　陆翊生伸出手，戳戳她的脸，见她没有反应，嘴角便扬了起来。　　连梦中都在想着他，果然是真的很喜欢他。　　“耳朵？”陆翊生轻声唤了唤，确定她已经睡着了，便低下头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他回过头来，目视前方，心中飞快蹿过一阵窃喜。　　没过一会儿，陆翊生又觉得有些不过瘾，他伸手拍拍余尔莞的脸，见她依旧没有反应，低头又对着她的嘴唇轻轻一啄。　　唇上传来一股淡淡的酒香，把他熏得有些醉了。　　陆翊生定定看着她，眼中映着浓稠的夜色，如同染了墨，他着了魔似的，再次低头亲上她的唇。　　城市的灯光闪烁不停，每一个角落都有故事上演，有些发了芽，有些开出花，而那些深深隐藏的心意，如同封酿的酒，只会越发浓烈香醇，它们无边无际地生长着，猖獗而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