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乐队的临时排练室，四个字，乱七八糟。　　Veronica靠在墙上，见余尔莞穿着校服，好奇问道，“小妹妹，你来凑什么热闹？”　　“我……担心陆翊生，就跟来了。”余尔莞如实回答。　　“哦？原来是陆翊生的女……”Veronica感受到陆翊生的死亡直视，心中了然，低笑了两声，又道，“你可以叫我Ronnie，你叫什么？”　　“我叫余尔莞。”　　Veronica的远山黛眉轻轻一蹙，“什么？听不懂，你还有什么外号吗？”　　“耳……”　　“莞！碗筷的莞。”陆翊生迅速打断，装作若无其事地在纸上画着乐谱。　　Veronica噗嗤一笑，“你真的叫碗筷的碗？”　　“不是……是莞尔一笑的莞。”余尔莞解释，心想，自己冒然过来这里，又得罪陆翊生了。　　Veronica伸手作势去打陆翊生，“你就是这样欺负女同学的吗？小莞，我帮你打他！”　　“不！不用，他没有欺负我。”余尔莞忙解释。　　Veronica感受到这两人间暗自流转的青涩情愫，也不说穿，只顾自己笑得花枝乱颤，笑够了，便揉揉肚子，对一旁整理杂物的小白说，“小白哥，我饿了。”　　小白站了起来，声音温润如玉，“翊生，小莞，你们应该也没吃晚饭吧，我立刻去煮面。”　　余尔莞确实没吃，也不客气，点头道谢。　　过了一会儿，小白端着几碗热腾腾的面出来，很快就被一抢而光。　　“小白哥，你长得又帅，脾气又好，厨艺也强，”Veronica揉着吃撑的肚子，感叹道，“再也找不到像你这样完美的男人了！”　　旁边的陆翊生不自觉皱起了眉。　　“哪有，我没有文化，没读过几年书，脑袋笨。”小白不好意思地说着，笑容干净儒雅。　　“你的吉他全是自学的，连X都没你厉害，哪里笨了！”Veronica显然已经化身为小迷妹。　　陆翊生心道，我也是自学的。　　“翊生的吉他也是自学的。”小白说出他的内心戏。　　陆翊生嘴角微微上扬，偷眼去瞥余尔莞。　　“他怎么能跟你比？他从小练小提琴，乐理知识可丰富多彩了！”Veronica直接拆穿。　　陆翊生不想说话，却握紧了手中谱曲的笔。　　“他很聪明，Ronnie你也不必谦虚，在这个圈子里，大家都是很有才华的人。”小白总结道。　　小小的排练室里，谈话间的气氛温暖而惬意，白炽灯下的人影、随意摆放的乐器、一张张手写的乐谱，这一切，都余尔莞觉得，自己好像渐渐融入陆翊生的圈子里了。　　这样的美好，让她舍不得开口说话。　　Veronica翻了翻桌上的破旧笔记本，瞄了几眼，“小白哥，你们的账是谁记的？怎么乌七八糟的，还算错了！”　　小白轻轻一笑，“都是我和翊生记的，我没文化，不会记账。”　　Veronica眼尾上翘，看了看余尔莞的校服，说道，“呐！这不就有个现成的会计师嘛！”　　“她不……”陆翊生想要开口阻止。　　“我可以！”余尔莞却一口答应，“我可以来帮你们记账的。”　　这样，就能有多一些接近陆翊生的机会了。　　小白挠挠脑袋，想了想，笑着问她，“那你能每周抽一点时间过来这里吗？我会发工资给你。”　　“不！不用工资，我愿意帮你们记账。”　　余尔莞拒绝，只要让她留下，她做什么都愿意，何况只是记账而已。　　Veronica盯着两个穿着校服的小孩，一个装高冷，一个真可爱，心里忍不住直偷笑。　　　　而这两个穿校服的小孩，坐同一辆晚班公车回家的时候，却闹起了别扭。　　其实，这别扭，只能算是一个人的别扭。　　“你怎么不坐？空位这么多。”余尔莞问站在她旁边的人。　　“不许去管账。”陆翊生低头对她说，语气十分不友好，要是换了别的女孩，肯定会被吓跑。　　可余尔莞已经习惯，刀枪不入，“为什么？”　　“你敢去！？”陆翊生试图威胁，他当然不会说，是怕她发现他把帐算得一塌糊涂。　　“你又不说原因，我怎么就不能去了呢？难道有危险吗？”　　余尔莞真的在虔诚地发问，可陆翊生只听成了抬杠，心里憋闷得很，脸色更阴沉了，他一言不发，转身走到角落的车后座坐着。　　余尔莞回头看他，他只看向窗外。　　城市的霓虹灯闪烁，公车稳速前行，车窗开了一条小逢，风灌进来一些，吹动着他的衣领，几缕拂动的黑发下，侧脸的线条勾勒流转，在夜色下有些朦胧，像打了柔光的画报。　　余尔莞回过头来，轻轻一笑，竟然连生气都这么好看，眼睛里面还闪着星星。　　　　第二天，还没上早课，学校里就乱作一团。　　余尔莞一下公交，就被人扯着狂奔。　　她看清前面那人是兮兮，边跑边问，“这么急，发生什么了吗？”　　“快！宋天霖和陆翊生他们又要打架了！”　　余尔莞心里一惊，一定是昨晚的事，脚步便加快起来。　　5班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两人穿过层层阻碍，终于到了风暴中心。　　崔贤贤正在劝架，双手紧紧锢在宋天霖肩上。　　宋天霖满脸气愤，大声喊道，“陆翊生！你这个卑鄙小人！乐队是你自愿退的，为什么还要砸我们的乐器！”　　陆翊生半倚在墙边，闲散地瞥他一眼，悠悠收回目光。　　这种不可一世、无痛无痒的态度是宋天霖平时最讨厌的，他觉得陆翊生仗着自己有些音乐天赋，总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还随便否定他人的努力，便又骂道，“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什么都不在乎吗？没错！你厉害！你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不像我们，都有珍惜的东西！你这种没有珍惜的人、也没被人珍惜过的，永远不会懂！”　　陆翊生眼神一凛，声音低沉，“你再说一遍。”　　“我说！”宋天霖的声音更大了，“你没被人珍惜过！永远也不会……”　　还没说完，陆翊生伸出手，一拳甩在他脸上，宋天霖倒在了一旁。　　旁观的女生都吓得尖叫起来。　　崔贤贤也傻了眼，刚才还爱理不理的，怎么忽然就翻脸了呢？男人的心，说变就变！　　陆翊生还想上前继续挥拳，却发觉有个小小的身体抱住了自己，将他拦下。　　他低头看去，是余尔莞。　　这么瘦的人，竟然有那么大的力气，紧紧圈住了他的腰，挡在了他面前。　　余尔莞仰头，眼里浮动着雾气，话语间透露出她的着急与害怕，“不要！陆翊生，你别冲动！我们好好解释，不要动手，好吗！我有证据！”　　陆翊生看着她的眼睛，是哀求的神色，闪动着丝丝晶莹。　　他放下拳头。　　余尔莞松了一口气，放开了陆翊生，站在了他面前，拿出手机，开口，“天霖，力龙，小枫，很抱歉，但乐器确实不是陆翊生砸的。我承认，昨天晚上我们去过排练室，但我有证据，犯人不是他！”　　余尔莞说着，点开了手机录音。　　大家都屏息去听，课室里很安静。　　“X，你们是不是砸了The Zoo的排练室……”　　“没错！就是我们去砸的！怎样……”　　“我只是来跟你说一声，我和The Zoo也会去参加节目，到时候，赛场上一决高下吧。”　　“比赛结束之前，你们不许去惹The Zoo。”　　……　　“是Ronnie姐的声音！”小枫开口。　　力龙走到一边，扶起宋天霖，“看来，是X蓄意报复。”　　宋天霖脸上青了一块，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翊生，我们误会你了，对不起啊！”小枫歉意地笑笑，“但是，你也不能打……”　　陆翊生却转过身，穿过人群，不知去哪儿。　　余尔莞忙拿起手机，也追了过去。　　围观的学生们见陆翊生已经离开，也各自散了。　　“这……”崔贤贤扶额，此刻的他，看着这些如鸟兽散的同学们，甚是想念感冒请假的欣欣。　　“陆翊生还是这个鬼脾气，”力龙摇摇头，又对身旁的人说，“不过天霖，你的脾气，似乎也要改一改，总这么冲动也不好。”　　宋天霖刮他一眼，骂道，“就你脾气好！那你刚才怎么不拉住我！”　　“崔贤贤都拉不住，我哪敢？”力龙眉毛一挑，小声道。　　程兮兮凑到小枫跟前，问道，“那个什么X-man给你们下战书，要决一高下，还想跟你们抢女人，好刺激啊！可你们都没有乐器了，怎么参加比赛啊？”　　乐队三人瞬间沉寂下来。　　崔贤贤歪头想了想，“小枫家里不是很有钱吗，买一套就行了。”　　“对哦！”小枫眼睛亮了亮，却很快暗下来，“可是，我爸都不允许我搞乐队，怎么还会给钱我买架子鼓呢？”　　崔贤贤鬼点子多，又说，“你威胁他，逃学、禁闭、绝食、一哭二闹，反正你爸妈这么疼你，把你当宝，不舍得让你受一点苦，肯定会买的！”　　小枫听了，兴奋地点头。　　　　余尔莞追上陆翊生的时候，已经看到中心广场的盛天大厦了。　　她扯着他的校服衣袖，弯下腰，喘气道，“要上早读了，你去哪里？”　　“与你无关！”陆翊生冷冷说着，却没有继续往前走。　　余尔莞深知，这人脾气坏，做事也随心，但不能硬劝，只能哄，便说，“你想去哪里，我跟你一起去。”　　陆翊生听了，哪儿也不想去了，随处找了个路边的长椅，就坐上去，干坐着也不讲话。　　余尔莞脑中千思百转，想着各种让他回学校的方法。　　她坐到他身边，悄悄去看他的脸色，感叹道，“天气真好，你觉得呢？”　　陆翊生不说话，也没有赶她走。　　余尔莞笑笑，柔声在他耳边说，“其实呢，你以后给别人劝告或者提示，可以稍微说得好听一些。”　　陆翊生低眸，眯眼去看她，“我声音不好听？”　　“不……”才刚开口，余尔莞就看见他眉毛一皱，忙解释，“你的声音当然好听！你的声音最好听了。”　　陆翊生的眉毛稍稍舒展。　　余尔莞继续道，“我是说，你的语气可以稍微真诚一些，别人才不会误解。万一被人误会了，只要心平气和好好说，事情也是能解决的。”　　陆翊生似乎没有在听，也不回应。　　“还有……”余尔莞顿了顿，抬头看向他，“其实，每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独特点，每一个人都是被珍惜着的。你看，我就挺珍惜你的，你想逃课，我也跟着一起来了。”　　陆翊生忽然睫毛一颤，耳尖微红，他眼睛瞟向远处，沉声道，“你烦不烦！”　　余尔莞心里大喊一声“糟糕”，哄坏了，他的脸色好像更差了。　　她低头看看时间，离上课也没几分钟了，便说，“陆翊生，要不我们先回学校，找谢主任认个错，还有宋天霖那一拳……”　　“不去！”陆翊生冷言打断。　　余尔莞觉得自己已经无计可施了，想了想，硬着头皮说，“只要你跟我回学校，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任何事情都可以！”　　陆翊生一听，被勾起了兴趣，斜眼去看她，问道，“真的，任何事情？”　　“嗯！”余尔莞点点头。　　陆翊生云淡风轻地抬起手，指着马路对面，说，“那你去广场上，唱跳一首《宠爱》。”　　“这……”　　“不行就算。”陆翊生双手放入校裤的口袋，站起来似要离开。　　“等等！我去！”　　余尔莞伸手握住他的手臂，陆翊生的脚步停下。　　她站起来，看了他一眼，一咬牙，就跑到了广场上，面朝这边跳了起来。　　周围的路人纷纷侧头去看。　　“我好想给你给你宠爱，这算不算不算爱，我还还还搞不明白，快乐的事想跟你分享，难过想给你肩膀，第一次为一个人紧张……”　　余尔莞的动作笨重得像一只企鹅，错漏百出，歌也唱跑掉了，脸上却还挂着笑，一蹦一跳的，远远看着他的眼神，像在问“这样可以吗”，简直蠢得要死。　　陆翊生的心脏忽然加速跳动，他一愣，猛然转过身来，嘴角狠狠抽搐着。　　太……太可爱了……　　“陆翊生！”　　余尔莞的声音传过来。　　陆翊生眉毛一蹙，迈开步子就急急往前走。　　“你去哪里！等等我。”　　陆翊生没有理她，却是往学校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