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习室里，只剩下四个人。　　程兮兮推了崔贤贤一把，说道，“喇叭！你刚才说有劲爆消息，宋天霖他们都走了，你快说吧！”　　崔贤贤凑到众人中间，低声开口，“我跟你们说，陆翊生每天晚上都会在一个叫杰克船长的酒吧演出！我猜，他经常不来学校上课，也是因为这个！酒吧那种地方，哪里是好学生会去的啊！”　　余尔莞眼中闪过一丝忧色，问道，“贤贤，你确定吗？”　　崔贤贤点点头，表情十分坚定。　　程兮兮叹了一口气，“怪不得他一直不来补习，才脱离乐队没几天，又加入新乐队了。”　　崔贤贤回头瞄了两眼，见欣欣并没在看他们，便悄悄道，“尔莞，兮兮，不如我们今晚一起去找他吧！”　　余尔莞心中对陆翊生有深深的担忧，点点头便答应了。　　“崔贤贤，你嘴上说去找人，心里想的却是去逛酒吧。”　　刘欣欣忽然在他耳边说，吓了他一大跳。　　崔贤贤笑得夸张，忙解释道，“怎么会呢？欣欣，我哪里是那种人？”　　“你就是。”刘欣欣无奈摇摇头，“算了，先不管你。无论如何，我们今晚一定要找到陆翊生，把他劝回来。”　　　　晚上九点，四个穿着略显幼稚的中学生，假扮成年人，成功混入了酒吧。　　“天啊！”程兮兮坐在卡座里面，捂嘴大笑，眼泪都飙了出来，“吹喇叭，你穿的这是什么啊？五颜六色大袖口！你以为是九十年代跳disco吗？哈哈……”　　“你懂什么！”崔贤贤入戏很深，甩了甩袖子，唤来一位服务员，给每个人点了一杯鸡尾酒。　　程兮兮小声骂道，“贤贤，你浪费钱！”　　崔贤贤瞪她，“愚蠢！来酒吧不点些酒，被人识穿怎么办！”　　“别闹了，表演开始了。”刘欣欣开口道。　　崔贤贤还想反驳，却听见音响里传来音乐声，惊喜道，“快看！陆翊生出来了！”　　余尔莞抬头朝舞台看去，一眼就找到了他。　　陆翊生穿着白色衬衫和牛仔裤，解开了胸前的两颗纽扣，隐约露出锁骨。他额前的棕发梳了上去，露出两道英眉，五官显得更加棱角分明，脸上的线条尖锐而性感，可眼中的神色却一如既往的疏冷淡漠。　　余尔莞的脸颊有些发烫，明明是不敢去看他的，却偏偏又移不开视线。　　陆翊生站在舞台的左边，将怀里的吉他插上线，跟着鼓点开始弹奏起来。　　余尔莞心头微微一动，痴痴地盯着他看起来，竟舍不得眨一下眼。　　陆翊生的皮肤很白，在灯光的映衬下，犹如降落凡间的天使，些许清冷，些许迷人，让她心底悠悠生出几分美好。　　“尔莞！你还不快停下！”　　程兮兮的声音传入耳中，余尔莞如幡然梦醒，微微低头一看，发现手中的酒杯早已空空如也。　　平时心思细腻的崔贤贤并未察觉到尔莞的异样，他沉浸在酒吧躁动的气氛中，不停地说着话，“这是最后一首歌了，按照计划，等下他们退场的时候，我们就要派一个人上去，跟陆翊生谈判，让他从纸醉金迷的奢靡生活回归青涩校园！说到谈判，这个是我最擅长……”　　还没说完，刘欣欣便开口，“尔莞，等一下你去劝陆翊生，可以吗？”　　崔贤贤一愣。　　“我？”余尔莞虽然很想去，但她并不觉得自己是最合适的。　　刘欣欣点头，“对，你是最好的人选。”　　“为什么？”程兮兮和崔贤贤同时开口。　　“崔贤贤废话太多，说不到重点，而兮兮，我怕你会跟他打起来。所以尔莞，你愿意去劝他吗？”刘欣侧过头，看向她，并不是在开玩笑。　　余尔莞咬了咬唇，点头答应。　　　　最后一曲终了，乐队的成员收拾好设备，缓缓走下台。　　余尔莞深吸一口气，走到陆翊生身后。　　“等一下！”　　陆翊生单手提着吉他，回过头来，浓眉一挑，“是你？你来干什么？”　　余尔莞走到他面前，说，“你最近都没有来补习，要是被谢主任查到怎么办？”　　“这好像与你无关吧。”陆翊生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余尔莞忙追上去，边走边说，“我看过你的成绩单，虽然分数不高，但你的基础还是不错的，除了数学，其他科目都还可以，只要认真补习，平均分75绝对不是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们都会帮助你的！”　　陆翊生停下，转过身来，俯视着她道，“说够了吗？说完了，那我走了。”　　余尔莞对上他琥珀色的眼睛，头顶的吊灯照下来，柔和的光映在他脸上，仍不能驱散他全身散发着的清冷气息。　　她有些语塞，却仍不放弃，“你……不怕学校打电话通知家长吗？”　　陆翊生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嘴角上扬，眼中却无一丝笑意，“有什么好怕，最好这样。”　　余尔莞有些讶异，一颗心也掉落下来，再也说不出什么话。　　“余莞尔，你别跟过来。”陆翊生的话像是在威胁她。　　余尔莞皱起眉头，“我不叫余莞尔，我叫余尔莞。”　　“随便。”陆翊生留下这一句，便跟着乐队往前走，很快消失在门外。　　余尔莞看着前方，眼中一片黯淡，只能转身回去。　　“耳朵，怎么样，他怎么说？”程兮兮见她回来，急切问道。　　崔贤贤也瞪大眼睛，期待看向她。　　余尔莞摇摇头。　　刘欣欣见她神情低落，看看时间，便说，“我们已经尽力了，以后再继续想办法，总会水滴石穿的。现在太晚了，让我家司机送你们回去吧。”　　　　连续一周，陆翊生没有来补习，也几乎没有来学校上课。　　余尔莞看着自习室里空下来的座位，心中很是担忧，也不知道他此刻在做些什么，身边有什么人，还会不会记得她。　　很快，课外补习结束，大家陆续离开。　　程兮兮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感慨道，“好累啊！我真搞不懂，明明宋天霖挺聪明的，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学习呢？还有小枫和力龙，特别是陆翊生，他的入学成绩也不差，可是上次考试，数学竟然才二十多分！不是说学音乐的人智商都很高吗？真是浪费了他的才华，还有那张好看的脸。”　　刘欣欣翻看着学生行为记录表，叹着气说道，“陆翊生是音乐特长生招进来的，不知道为什么退出了弦乐团，现在又退出了摇滚乐队，也不来上课了。”　　崔贤贤随口说道，“他拉小提琴本来就只是为了入学考试，宋天霖发现他吉他弹得不错，就把他挖过去了。可是，陆翊生不喜欢上电视，宋天霖偏偏还要逼人家一起参加音乐选秀，现在好了，The Zoo乐队也不知道找谁当主唱了。”　　刘欣欣翻书的动作停下，扶额道，“陆翊生缺课太多，学分都已经被扣光了，期中考试再达不到目标，也许就要退学了。”　　余尔莞听了，神色凝重，她低头犹豫了许久，忽然站起来，说道，“我有些事，先走了！”　　还没等程兮兮开口，她就已经背起书包，离开了自习室。　　　　晚上，杰克船长酒吧。　　余尔莞穿着校服，直接闯了进去。　　吧台旁的小舞台上，只有一个短发女生拿着把木吉他在弹唱。　　余尔莞快步走到吧台，问里面的服务生，“你好，请问上次在这里表演的乐队去哪里了？”　　“你是说小白他们的乐队？那太不巧了，今天他们休息，不会来了。”服务生悄悄打量着她，认出了她身上的校服，眼中立刻充满好奇。　　余尔莞隐约记得，小白就是乐队的主唱，便又问，“那你知道他们会在哪里吗？能不能告诉我？”　　“也许在排练吧？”服务生唇边的笑容十分暧昧，他熟练地从吧台下拿出一张白纸，快速写了几行字，“这儿有个地址，你可以去看看，不过，我不确定他们一定会在，能不能遇到，就要看你的运气了。”　　　　余尔莞按照服务生给的地址，到了一座荒废的天桥下。　　两旁的隧道布满色彩尖锐的涂鸦，冷风一直从这里贯穿过去，如果不是几盏零星的路灯还亮着，余尔莞一定会怀疑自己找错了地方。　　她有些害怕，但也硬着头皮往前走。　　忽然，前方转角处出现几个身影，其中一个很高大，凭着侧脸的剪影，余尔莞认出来，他就是陆翊生。　　“陆翊生！”余尔莞大声喊了喊。　　影子回过头来，又转过去跟别人说了些什么。　　很快，其他人离开，他便往这边走。　　余尔莞也快步奔过去，等看清了他的脸后，有些雀跃地说道，“陆翊生！”　　陆翊生的表情却很差，像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冷冷问道，“你来做什么？”　　“你一直没有来补习，我……”余尔莞停顿了一下，解释道，“我们有点担心你。”　　陆翊生没有说话，只是冷笑了一声，几乎听不出来。　　“而且，你的学分都快被谢主任扣光了，要是这次考试没有达到要求，也许你就要退学了。”余尔莞继续说着，见他不为所动，又问，“你……难道一点儿也不担心吗？”　　“我知道了。”陆翊生敷衍作答。　　余尔莞抬头，想要继续说服他，却瞥见他脸上有一道小小的伤口，渗出一丝血迹，凝成一道细细的红痕，“你额头被划伤了！”　　陆翊生不自觉抬手，想要去摸一摸。　　余尔莞忙握住他的手臂，阻止他的动作。　　陆翊生的视线看向远方，若有所思，轻轻道，“小伤，没事。”　　余尔莞神色却有些凝重，“这不行，伤口处理不好，很容易感染，而且还会留下疤痕。你是校草，脸上要是留下一道口子，会让多少女孩伤心啊。”　　说完，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医疗袋，很快找出消毒包扎用的工具。　　陆翊生有些惊讶，却仍不动声色，“你书包里，居然还有这些东西。”　　余尔莞示意他低头，一边清洗伤口，一边解释道，“我爸爸是医生，妈妈是护士，从小耳濡目染，我就学会了一些急救知识，也备了这些急救物品。”　　陆翊生见她拿出个创可贴撕开，便将额头凑过去，偷偷看了她一下，似不经意问道，“那你以后也要当医生？”　　“嗯。”余尔莞点点头，满意地看着处理好的伤口，笑着说，“好了！”　　陆翊生的脸色却阴沉下来，他忽然冷笑两声，问道，“为什么要当医生，难道父母是什么职业，你就一定要跟他们一样吗？”　　“当然不是！”余尔莞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说着自己的真实想法，“当然是因为喜欢，才想要当医生的。就像现在这样，在你受伤的时候，能帮你处理伤口，我就会觉得很开心。如果能够帮到更多人，一定会更幸福的。”　　陆翊生看见她眼中闪着明亮动人的光，没有说话。　　余尔莞放松下来后，忽然觉得胃空空的，她摸了摸自己有些瘪的肚子，“陆翊生……”　　“怎么了？”陆翊生淡淡问道。　　“你吃晚饭了吗？我……我好像有些饿了。”　　余尔莞说完，尴尬地笑了笑。　　陆翊生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却抬手指了指前方，“那边有个烤丸子的摊，味道不错，我带你去。”　　余尔莞往前看去，只见这小巷黑乎乎的，一眼看不到尽头，也不知道另一边会是什么样的景象，这样的地方居然会有丸子摊，她不禁有些怀疑。　　陆翊生站起来往前走。　　余尔莞也不再多想，紧紧跟在他身后。　　陆翊生一路无话，让人猜不出他心情的好坏，余尔莞也不敢开口，怕他一生气，又要丢下她离开。　　走了大概五分钟，拐了好几个弯，过了两三个路口，陆翊生说，“就是这里了。”　　余尔莞只看到前面有一道光，她伸出脚踏了过去。　　“天啊！”余尔莞惊讶道，她看着前方一片繁华的景象，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时空，“这里不就是中心广场吗？我们是怎么从刚才的地方走到这里的，太神奇了！”　　陆翊生继续往前走，“有时候，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繁华与混乱，也许只隔了一条街而已。”　　说完，他停在一个小摊前。　　余尔莞闻到了食物的香味，肚子饿得咕咕响。　　陆翊生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对正在摊子里烤丸子的大叔说，“老板，来两份丸子。”　　老板拿出一盒新鲜出炉的丸子，递了过去，“先给你来一份，第二份再等两分钟！”　　陆翊生接过盒子，很自然地叉起一个丸子就要放在嘴里，忽然，他反应过来，动作停顿两秒，又把盒子举到余尔莞眼前，当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说道，“给你。”　　“谢谢。”余尔莞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开始吃。　　老板很快就将另一份丸子递给陆翊生。　　两个人站在摊子旁，叉起一个个热腾腾的丸子，吃了起来。　　这家小小的丸子店，余尔莞有些印象，似乎每次经过中心广场，都会看它一眼，可下一秒就会把它忘掉，没想到，这里的丸子竟然如此美味。　　陆翊生很快把丸子吃完，他将盒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掏掏口袋，眼神骤然一凝，纠结了半天，还是回过头，问一旁正在擦嘴的余尔莞，“你带钱了吗，莞尔。”　　余尔莞眉头一皱，“我……我都说了，我不叫莞尔，我叫尔莞！”　　陆翊生摸摸鼻子，“尔莞，你带钱了没？”　　余尔莞这才打开书包翻了翻，拿出两张纸币，“就剩下两块了，还是用来坐公交的。”　　陆翊生轻咳了两声，徐步走到摊位前，面不改色，将手抬高，指着对面盛天大厦上贴着的巨幅广告，朗声道，“老板你看，广告上面那个女人，她是我妈，丸子钱我下次再给你。”　　老板抬起头，往对面大厦一看，表情猛然一变，一副“你当我傻”的模样，大声说，“你没钱就算了，还说谎骗人？那是谁啊？国际影后Camille！全民女神！你要是她儿子，还会来吃我这丸子摊？”　　余尔莞有些石化，呆站在原地，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只会盲目追求长得好看的明星，怎么会认识我们老一辈人的偶像！想当年，Camille既有颜值又有才华，她可是我的初恋！何况人家现在才三十多岁，还没结婚，怎么可能有你这么大的儿子！你以为经常光顾我，就能吃霸王餐？别废话，快给钱！”　　老板滔滔不绝地教训着陆翊生，惹得周围吃丸子的人都看过来。　　余尔莞见陆翊生想要反驳，忙拿出自己的学生证递上去，说道，“对不起！老板你看，我先把学生证押在你这儿，明天再带钱来赎，可以吗？”　　老板这才停了下来，拿起学生证一看，再看看余尔莞穿的校服，说道，“原来是省高的学生啊，那这次就算了，学生证拿回去吧。”　　余尔莞感激涕零，鞠了两个躬，“谢谢老板，我明天一定来还钱！”　　丸子摊老板打量着两人，见陆翊生脸上贴着个创口贴，发色有些浅，像是染过，穿的衣服也不像个学生，又教训道，“小妹妹，你学习这么好，以后还是别跟这些街头小混混玩吧！他们虽然长得帅，可是没有前途啊！”　　陆翊生眉头皱起，沉声斥道，“你说什么！谁没有前途！”　　余尔莞一看大事不妙，忙拉住他的手臂，一边扯着他离开，回过头对丸子摊老板大声说，“对不起！老板！我明天一定回来还钱！一定！”　　在众人的目光中，余尔莞飞快拉着陆翊生，穿过马路，逃离了中心广场。　　　　两个人喘着气，终于在两条街以外的行人道旁停下。　　月色正浓，余尔莞忽然就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陆翊生有些不爽地看向她。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们刚才吃了一顿霸王餐，虽然被骂得很惨，但也挺刺激的。”余尔莞抬头看他，眉眼弯弯。　　陆翊生冷冷道，“无聊。”　　余尔莞到底没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道，“陆翊生，Camille不会真的是你妈妈吧？”　　陆翊生像看智障儿童一样看向她，“你觉得呢？”　　余尔莞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你以后别编这么假的话了，我真的会相信的。”　　陆翊生低声笑了出来，路灯昏黄，他目不斜视往前走着，“如果我说，陆柏原是我爸，你也信？”　　余尔莞还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才答到，“嗯，我记得，网上有一些八卦新闻是关于陆导演和Camille的，还有照片呢。不过，娱乐圈这么乱，真作假时假亦真，谁知道真相是什么啊，也许大家只是追求新鲜，根本就不在乎真相。”　　“傻子。”陆翊生轻念出声。　　余尔莞没有听到，她看见前面就是自己住的小区，便转过身来对他说，“陆翊生，记得明天一定要回学校考试！”　　陆翊生眉头一紧，停住脚步，不耐烦道，“余莞尔，你真的很啰嗦。”　　余尔莞听到后面三个字，气得几乎要吐血了，怎么会有人连名字都记不住呢，她忍住心中的百般无奈，非常耐心地告诉陆翊生，“我不叫余莞尔，我叫余、尔、莞，你已经叫错四次了。”　　她比出四根手指，举到他眼前。　　“是吗？”陆翊生掩嘴轻咳了一下，像在掩饰什么，继续开口说，“那你有没有什么外号，像什么罗煞、山鸡、痞子七之类的。”　　“这……好像没有吧……”余尔莞额头冒汗，哪有女生会起这么霸气吓人的外号。　　陆翊生低头想了想，又问，“那崔闲闲和程嘻嘻他们叫你什么？”　　“兮兮？她叫我耳朵。”余尔莞脱口而出。　　陆翊生好看的眉毛微微扬起，“那我以后就喊你这个，好记多了。”　　余尔莞一愣。　　“再见，耳朵。”　　陆翊生的声音低沉动听，他的唇角向上弯了一个弧度，像是在笑，映入余尔莞眼中，如同一个魔咒，深深吸引着她。　　“再……见……不对！”余尔莞这才从魔咒中挣脱出来，说道，“陆翊生，你明天一定要去考试啊！”　　陆翊生没有回答，他转过身来，只做了个再见的手势，便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