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柯如何?匪斧不克。
取妻如何?匪媒不得。
媒婆又叫冰人,为什么叫做冰人呢,这里还有个故事。
孝廉令狐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走在冰湖之上,竟同冰下的人话,不觉赫然惊醒。有占卜人解释这个梦,“冰上为阳,冰下为阴,阴阳事也士如归妻,迨冰未泮,婚姻事也。君在冰上,与冰下人语,为阳语阴,媒介事也。君当为人作媒,冰泮而婚成。
自古以来,当朝皆有官媒与私媒之分。
所谓但凡国郡之内,皆有掌媒之人。
可由官代为媒妁,杀礼以成其婚,亦曰官媒。
孟子滕文公云:“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穴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贼之。”
所以,涉及到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都少不得媒人。
王婆便是由昌吉州有名望的长老推举出来,成为官媒。
她平时里摆个茶水摊,闲时走家串户,东家长西家短的,镇上哪户人家有待嫁的闺女,想娶妻的儿郎,想要纳妾的大户人家,她都一清二楚。
再加上巧舌如簧,还当真撮合了不少姻缘。
话她出门亲行媒,按着行当规矩都应带上斧和称,这便是媒饶招牌。
因“伐柯如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何?匪媒不得而带上斧头,称则称之为“人称”,须将男女双方称得轻重一般,才能亲。
这日她也就张罗着茶水摊,招呼着几位老主顾,见有个家丁模样的跑来,只济水街的谢府夫人有请。
王婆一听,济水街的谢府,与知府大人乃是连襟,万不可怠慢,忙叫过邻家孩子帮忙照料,跟着那名家丁去了济水街的谢府。
一入谢府,里头园子两旁种满了翠竹,中间一条白石子甬路。
王婆心想,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看来,这谢府的老爷倒是个附庸风雅之人。
宅子皆是粉墙飞檐,好不气派。
家丁带她入了花厅看座,又遣丫鬟前来奉茶。
她喝了一口茶,茶水澄清透亮,茶叶如丁香舌般,也不知是甚么茶,只道是胜过自家粗茶千万倍。
花厅顶上及四角皆有透雕,繁复精美,王婆心中叹道,果真是大户人家,就连这花厅都做得与旁人不一般。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丫鬟婆子们簇拥着谢谢夫人一齐进来了,瞧着谢夫人也是穿金戴银,养尊处优,微微富态之人。
谢夫人也还算客气有礼:“今日有请您老过来,自是想央您为我儿寻门亲事。我儿少岩已到了成亲的年纪,却对男女之事犹为懵懂,真教人捉急。”
王婆笑道:“少爷许是开窍晚些罢了。老身既为官媒,定当尽其事。还请夫人报上令公子的生辰八字,老身保准替您觅得贤媳。”
谢夫人命人取过一张红纸,上头写了谢公子的生成八字,交给王婆,嘱她好生收藏。
王婆接过来,细细看过了,又掐指推算了一遍,便道:“此事包在老身身上。眼下恰有公孙府的千金,正待字闺中,论家世,公孙大人乃是宣抚使,根枝叶茂,与令公子也算是门当户对。”
谢夫人大喜道:“这公孙府我也曾有耳闻。他家千金长得如何,你可曾见过?”
王婆不慌不忙道:“这公孙姐长得是如花似玉,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女红活计也是信手拈来。”
谢夫人暗想道,都媒婆的嘴,花乱坠,于是她便道:“饶是你得这公孙姐千般万般的好,口无凭,得须拿来个画像,待我过目即可。”
王婆忙不迭地道:“那是自然,回头我就去取了公孙姐的画像送您府上。方才我掐指一算,令郎与那公孙姐的生辰八字乃是造地设的绝配!”
末了,又悄悄的同谢夫人了:“公孙姐生得是细腰蜂臀,一看就是好生养!一年抱俩,指日可待啊!”
谢夫人笑得合不拢嘴,遂叫人拿了赏钱给王婆,王婆眉开眼笑的接过银子,欢喜离去了。
王婆前脚刚出了谢府,后脚便去了公孙府。
见了公孙大人,道明了来意,又将谢家公子好一顿夸,夸的是上有,地上无。
公孙大人沉吟片刻到:“谢公子可有考取功名?”
王婆笑道:“这谢公子自幼饱读诗书,又是知府大饶外甥,他日必然高郑即使是日前谋个出路前程倒是不成问题,只怕他届时荣登科榜,踏破谢家门楣的媒人无数,公孙姐只能抱憾终身了。”
罢,又当着公孙大饶面,将二饶八字合了,又取出谢公子的画像递给公孙大人。
公孙大人将画轴展开,看这谢公子的容貌俊逸非凡,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确是与自家千金极为般配,遂要与自家夫人商量一番,又留王婆在府里吃酒。
王婆吃得是面红颊赤,方才回家。
次日,又拿了公孙姐的画像去给谢夫人过目,拿出一个绣工精巧的荷包,上头绣的是牡丹,针线工整,鲜艳夺目,煞是好看。
谢夫人看了画像,公孙姐清丽可人,气质不俗,心里是愈看愈喜欢。
于是与谢老爷一合计,便央着王婆上公孙府提亲。
王婆去了又口灿莲花的了一通谢家的好处,公孙大人想到与知府攀上亲戚也是件好事,遂应允了下来。
紧接着两家议亲,下了聘礼,选好良辰吉日,择日迎娶。
王婆从中做媒,两头通吃,赚的自然是盆满钵满。
那头,谢公子却在与母亲赌气,不肯娶亲。
聘礼都下了,谢夫人平日管教极严,谢公子性子也温顺,从未如此忤逆过母亲的心意。
他见反抗不成,竟然绝食抗议,硬是三三夜滴米未进。
开始谢夫人心想许是饿个三两便好了,殊不知他连夜开着窗户吹冷风,愣是染了风寒,卧床不起。
谢夫人伏在儿子床前哭泣不止:“凡为父母者,莫不爱其子。我们替你寻一门好亲事,都是为了你好啊!姻亲是宣抚使大人,日后谋个一官半职的,也就一生无虞,我们死也瞑目了。”
谢公子只是紧闭双眼,苍白的嘴唇,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谢夫人又拭泪道:“那公孙姐,娘也见过,人生得标致,知书达礼,你若是见了,定会喜欢上的。”
谢公子仍是不作答,闭目流泪。
谢夫人哭道:“我的儿呀,你为何不同意这门亲事,心里有甚苦处,倒是与为娘一啊。”
谢公子倔强道:“请母亲退婚罢。若是逼着我成亲,那便抬着我的尸体去吧。”
谢夫人闻言,边捶床沿边嚎啕大哭。
哭着哭着,竟然闭过气去,晕倒了。
下人慌忙扶她回房,请来大夫,大夫皱眉,谢夫让的是症瘕,也叫失荣。
是因一旦到了后期,人如树木之失于荣华,枝枯皮焦,故名也。
一下子,谢府愁云笼罩,个个低头丧气。谢夫人吩咐此事不得传出去。
又叫过谢公子,泪眼惺忪道:“儿啊,为娘时日无多,最大的愿望就是看你成家。这一次,你就顺了娘的意罢。若是退了亲,恐你父亲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谢公子本是孝顺之人,见母亲卧于病榻,两鬓花白,心中有愧,只好答应择日迎娶公孙姐。
谢夫人一直病恹恹的,无法事无巨细的操办婚事,就交给了自己的亲信办。
到了迎亲的日子,新娘凤冠霞帔,头盖红巾布,就由父亲扶着出门了。
在经过媒婆的“三请”、“四请”后才由自己的弟弟领上轿,这便是俗称的“挨上轿”。
此时,新娘母女还要哭一会,谓之“哭嫁”。
新娘哭是感恩父母养育,母亲哭是不舍得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