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子冷笑道:“一是这林间开阔,向来并无野兽经过,怎会有猎人在此下套!二是这化骨黑雪却未曾伤你分毫。既不是寻常人,那又为何向我求救?其间必定有诈!”
人面虎目露凶光道:“即便被你识破,我仍是吃定你了!”
玄清子淡淡道:“放马过来。”
这段时日,在阿蛮的指点下,他的道术精进不少,是以不惧。
但也曾耳闻,凡音如婴儿者,皆喜食人,故仍严阵以待。
人面虎彻底被激怒了,龇牙嗷叫一声,便猛扑过来!
玄清子不慌不忙,手持拂尘,一缠一放间,已颇具大家风范。
只见他挥洒拂尘如利器,所到之处,皆闻金石之音。
人面虎也不甘示弱,身形快如闪电,一跃一擒,这一人一兽便斗了几十回合。
这人面虎甚是狡猾,想着这人不过凡夫俗子,只消拖得他体力不怠,再一举咬穿他喉咙。
玄清子看穿它的想法,一心要去寻阿蛮,并不恋战,趁了个空档,跃于树梢便要离去。
人面虎见到嘴的肥羊要逃,大怒,虎尾将整棵大树连跟卷起,甩将出去!
玄清子哪能让它得逞,早就跃去另一棵树上!
人面虎三下两下也爬上树来,紧追不放!
玄清子回头便甩出几枚霹雳火,却未击中。
于是又飞快结起道指,烧了一道符,引来天雷,却劈了个空!
他不死心,再下了一道符,仍旧未劈中!
人面虎咧嘴一笑,竟然飞起,张开血盆大口扑将过来!
玄清子心里一惊,原来刚才那番打斗于它来说,不过是戏耍猎物,现在才是铆足劲要吃他!
他右手掐诀,正要还击,却见人面虎却砰然倒地!
正值他纳闷之际,才看见远处悬在半空,手拿乌号弓的阿蛮。
原来是纸蝶已找到她,她回头看到这一幕,搭弓便射!
虽说人面虎吃了一箭,但仍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忍痛逃离了。
阿蛮担心玄清子受伤,忙上前查视一番,故而未追杀那只人面虎。
上下打量一番,确认他毫发无损,阿蛮这才放下心来。
玄清子正想问她去哪了,殊不料阿蛮劈头便骂:“你这呆子!你可知刚才追你的是何物?!那可是上古凶兽马腹!就凭你这三脚猫功夫还胆与他斗!我要是晚来半会,恐怕你早被它吃干抹净了!”
玄清子本是一番好意,担心她被黑雪侵蚀,却落得一阵埋怨,心里也有气,不愿搭理阿蛮。
二人相互赌气往回走。
走了一段,玄清子仰头望天说道:“咿,这黑雪不知何时停了。”
阿蛮仍是恶形恶相道:“你这呆子莫要与我说话!”
玄清子不服,分辨道:“我怎就招惹你了,我分明是在自言自语……你……你受伤了?”
他这才看到阿蛮胸口的血迹。
阿蛮立时捂住了胸口,啪地甩了他一耳光,骂道:“登徒子!”
玄清子又平白捱了一耳光,心底更气了,索性抓住阿蛮两只手,嚷嚷道:“既然你骂我登徒子,我便就是!”
然后身子压了下来,作势要亲阿蛮。
突然,自阿蛮两肋下各生出一只手,左右开弓的打他耳光,直接把他打懵了。
他一时忘了阿蛮三头六臂之身。
阿蛮看他这副傻样,忍不住嘻嘻一笑。
玄清子见她消气了,身子看起来也并无甚大碍,便松开了她,一齐回了客栈。
这二人刚进门,便见堂前坐着一人。
身穿紫袍玉带,束长冠,眉眼冷漠,此人便是陆苍。
陆苍见他二人有说有笑回来,阿蛮那番神情,是对他从未有过的。
陆苍心底不是滋味,凌空一掌打向玄清子!
玄清子始料未及,当胸捱了这一掌,立时口吐鲜血,被打飞数丈远!
玄清子只听得自己胸腔“咯噔”一下,便知自己胸骨已碎。
只见他咯血咬牙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下此狠手?”
阿蛮即刻飞身去扶他,并施法护住他心脉。
陆苍醋意大发道:“他不过一介凡人,你为何待他如此的好,却独独对我不理不睬?!”
阿蛮愤愤说道:“因为他不会弃我而不顾!不会瞒我,骗我!还安插眼线于我!别人如何待我,我便待他如何!”
陆苍急忙解释道:“小黑并非我事先安插你身边……”
阿蛮又怒问道:“烛九阴何在?!”
陆苍沉声应道:“被我杀了。”
阿蛮不怒反笑道:“好个一将功成万骨枯。”
陆苍急急上前捉住她手:“你可知我所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你讨回公道……”
阿蛮甩开他的手,一剑削去自己衣角,怒道:“你明明就是为了自己!今日我便与你割袍断义!”
陆苍接住那片衣角,怔住了。
他痛心道:“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阿蛮指向门口:“滚!”
陆苍只得黯然离去。
水叔与小二将玄清子扶起,玄清子一度滑落。
水叔皱眉,向阿蛮说道:“恐已伤肺腑。”
知秋怯生生的躲在水叔身后,看向阿蛮,心里默念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阿蛮看穿了知秋的小心思,叹气道:“放心,我不吃你。我自替他疗伤。”
于是让人将玄清子扶入房中,见玄清子痛得一头冷汗,便替他拭汗擦脸。
随后,又替他接骨,运功疗伤。
事毕,眼看他睡下才肯离开。
小二站在门口,见她轻手轻脚掩门的样子,不禁笑道:“几万万年了,头一遭见你如此体恤一人。”
阿蛮也不理他,径自回房。
到了房中,这才捂着胸口,脱力倒在床上,失去了知觉。
她先是耗费心血替蓟州布下结界,是以拦截化骨黑雪,也令别的妖物难以越界。
而后又耗损精元替玄清子疗伤,胸伤也未复原,实是难以支撑。
此番也不想为人所知,故方才不过是强撑罢了。
陆苍回到府宅,见马腹早已跪在堂中请罪。
这马腹俯首道:“未能除掉那小子,是属下无能,请将军责处!”
陆苍心中有事,无力的挥挥手道:“先下去罢。”
马腹领命退下。
陆苍一闭上眼,便想到阿蛮方才决绝的模样,心中哀伤不已。
割袍断义?!
陆苍苦笑,遂在院前,一边痛饮烈酒,一边舞剑。
有道是,酒入愁肠,更化作相思泪。
直至陆苍醉卧草丛中,手里依然攥着阿蛮那片衣襟。
只见一双妙手,轻轻摩挲他的脸,劝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
陆苍醉得睁不开眼,却只觉得这脂粉香气似曾相识。
头痛欲裂,他着实想不起来,也不愿再想,便索性一把拉过女子,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山海经.大荒经》:“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是烛九阴,是谓烛龙。“
《山海经·山经·卷五·蔓渠山》:又西一百二十里,曰蔓渠之山,其上多金玉,其下多竹箭。伊水出焉,而东流注于洛。有兽焉,其名曰马腹,其状如人面虎身,其音如婴儿,是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