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瑞披坚执锐,坐在船首,任凭船起伏不定,纹丝不动。
船舱中,熏着檀香。
周嘉敏男扮女装,坐在李煜与孙林旁边,陪着两人说话。
“这次皇子出迎百里,想必吴越国主一行有感皇子诚意,愿意归心?”
周嘉敏问。
不过这话说起来好像特别奇怪。
毕竟南唐刚刚被灭,她跟李煜作为俘虏被押到开封。
自己还是阶下囚,却在为宋国皇子考虑吴越国主要不要献土的问题。
这种心态的转变其实只在一夜之间。
南唐被灭,李煜领悟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胜利者永远有支配一切的权利。
武力征服是这样。
从诗词上征服也是一样。
哪怕什么都不做,不去介入其中,他们也满心希望孙林能够替代赵光义成为储君。
自然满心为孙林打算。
所以,这次两人乔装改扮,秘密出行,就是为了配合孙林,给钱俶一个惊喜。
孙林苦笑,“其实这次官家叮嘱我,决口不提吴越归宋一事,即便钱俶有此念头,也要让他打消。”
“啊?这是为何?”李煜惊奇。
他学着孙林的样子,穿着月白的布袍,看起来格外朴素,像是返璞归真一般。
“官家说,宋初建时,钱俶助力甚多,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此英雄人物,又有大功,当永不负他。”
至少,在赵匡胤还当政的情况下,是不会逼迫钱俶献土。
哪怕这次钱俶有这念头,也不想落下急不可耐的名声。
反正吴越国早就臣服,只等过几年彻底归心了,一切水到渠成。
只要钱俶自己不乐意,没有人能逼迫钱俶,孙林也不能。
赵匡胤说过要给谁善终,就必定要让谁善终。
如果钱俶第一次入朝就让人家献土,将来他的继任者,该如何看待钱俶?
或许,会将钱俶完全不放在眼里吧?
这不仅是对孙林的警告,也是对朝野上下的一种警告。
要不然,之前会责罚孙林迎了钱俶之后就去江州?
李煜脸色尴尬,“识时务者为俊杰,故而官家封我违命侯。只是我何尝不识时务?时也命也?我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夫,又为人君主,我违的,可不是一家一户之命啊!”
孙林连忙劝慰他:“这是自然,官家也清楚。比如钱俶,何尝心甘情愿献土?若他不愿,官家也随他,只怕吴越国还能存续十数年。”
有些时候,人真的身不由己,只能做当前的最优选择。
并不能说李煜不识时务。
“那这次注定无功而返?”
“不,至少能见一见钱俶,若能交好,将来做些事情也方便。”
“做什么事情?”
“且不告诉你们,准备好钱便是。”
虽然刚才有些尴尬,但李煜很快就不在意,甚至心中有着几分庆幸。
庆幸他这亡国之君遇到的是赵匡胤。
原来他之前忧心忡忡,都是白忧了,只要赵匡胤在位,他就能高枕无忧。
历代开国皇帝哪个没杀过功臣大将?
就只有赵匡胤一个。
惭愧啊!违命侯就违命侯吧!
眼看要到睢阳,孙林找了个机会,换到了船队中一艘轮船上,悄悄出列。
……
旭日之下,河水波光粼粼,到处都是初春的气息。
两艘船从孙林他们的船侧经过,又迅速地远去。
船中有人回望。
“这皇子倒是急切,居然不在睢阳等着,也太急切了些。”
“真是巴巴地赶着吃热屎呢!真以为钱俶一来就愿意纳土归心?”
“回头让御史上札子弹劾他,对吴越国主太过谦卑,有辱国格!”
“钱俶那边安排好人了没有?务必让钱俶一行恶了这皇子。”
“放心!安排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