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溪被这么多人看着,心中难免紧张,见景仲回眸,不敢再直视,她转身从桃青端着的托盘内取出铠甲。
“王上远赴战场,离去之后,画溪定日日焚香祝祷,遥祝王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她亲自给景仲披上铠甲,仔细地扣上每一个锁子。这才收回手,抬首看向他。
此时的景仲与她在洞房内看到的又是那么不同,每一个棱角都散发着迫人的锋芒,浑身的杀气隐然露出,使她不敢大口呼吸。
景仲的视线从她的手,移到她的脸上:“真的吗?你盼孤平安归来?”
“自然。”画溪不及思索,便答道。
慢慢的,他唇角勾了起来:“孤还以为大邯皇帝派你来,是盼孤早些死。”
他看画溪鬓边垂下一缕碎发,弓起手指,勾到她耳后。耳廓被他食指触过,酥酥麻麻。画溪胸口动荡起伏,压下口气,盯着他戏谑的眸子,一本正经地说“怎么会?王上是我夫君。做妻子的,丈夫出征,当然是盼着你平安无事。”
“嗯……”景仲低沉笑开,手抵了抵她的额头。随着他的轻笑,画溪感觉得到额头在轻轻颤抖。
你轻点儿啊,别把我额头戳穿了。画溪暗暗地想。
“你乖乖在家等孤,有事就找乌云珠。”景仲收回手,朝乌云珠扬了扬下巴,乌云珠点头。
画溪退了退,嗯了声,便随手拿起桌案上干净的碗,亲自斟了两碗,朝他敬了敬:“敬王上一路顺遂。”
底下一阵哗然,战士们都知道今夜是景仲的新婚之夜,他娶了大邯的公主。大邯公主柔弱不经事,金枝玉叶长大,哪能受柔丹苦寒?又哪能配得上他们骁勇的王。但眼前的女子虽娇柔,但行事大气,丝毫没有大邯女子的扭捏造作,令他们侧目。
画溪把碗中酒一饮而尽,示意身边的侍卫再度斟满,她将沉甸甸的酒碗朝战士们举了举,笑道:“敬诸位保家卫国的好儿郎。”
说完,又是一口饮尽。
战士们面面相觑,也不知是谁先开了口,道:“谢王后!”
其余人纷纷附和,高颂“多谢王后!”
众将士热血翻涌中,景仲转脸看了看画溪一眼,这小东西,心眼还挺多。
画溪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又上前福了福身:“王上战必胜。”
景仲微微点了点头,最后只看了她一眼,抓起佩剑,转身便翻身上马。
马蹄轻扬,渐渐远去。
*
画溪的酒量,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却是明白,撑死也就半碗。
在景仲面前强撑喝下两碗,在外面还能装装样子,刚回身踏进宫门便漏了陷,脚步虚浮不说,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到极致。
乌云珠跟在她身后,察觉她的不正常,忙紧了两步,问:“王后,你怎么样?”
画溪感觉胃里翻涌,再也忍不住,正要推开乌云珠,却没来得及,一张口,秽物吐了小半在她身上。
乌云珠脸色顿时一变,她面色发青,松开画溪:“王后喝多了?”
桃青忙抽出帕子擦乌云珠身上的秽物,她担忧地说:“公主酒量浅,以前没喝过。”
乌云珠翻了个白眼,方才见她喝酒那样子还以为她海量呢,没想到是个绣花枕头。绣花枕头就算了,还偏要逞强,给她添麻烦。
她不耐烦地说:“我去找人送她回房。”
桃青扯住乌云珠的袖子,担忧地瞥了画溪一眼,小声说:“珠姐姐,公主身子弱,可别冻坏了。你帮帮忙,扶她进去吧。”
乌云珠生于乌家,祖上一直是王宫侍卫。她父母早逝,和兄长相依为命。她的兄长乌云赞是柔丹最英勇的将军,却在一年前和大邯大战时战死。因而,她对大邯人没有好感。她忠于景仲,不代表她会对这个大邯公主有好脸色。
听到桃青的提议,她眉毛一皱。
但桃青丝毫没有意识到她脸色不好,又垮着小脸,挤出两粒银豆子:“她刚害了场大病,要是又有个好歹,我……”
麻烦。
乌云珠不耐烦地甩开手,俯身把画溪扛在肩上,带回屋里。
乌云珠把人一放就急忙跑出了那间屋子,大邯人的房间,点着大邯人的香,熏得她发闷。
大邯公主醉得颠三倒四,她才懒得管她的事,反正她带的婆子丫鬟不少,自有人照料。
王上只让她照看,又没让她照看她的衣食起居。
她转身回去换衣服。
“公主……”桃青看到画溪的样子,心疼得不行。她脸色煞白,眼睛也绯红。
桃青出门喊嬷嬷准备热水,老婆子们都躺下了,骂骂咧咧起来,又挤兑她一通才慢条斯理去厨房,一边打哈欠,一边磨洋工。生个火都半天点不燃。
画溪还在吐,桃青捧了只盆坐在床沿,轻抚她的背。
“公主……”桃青担忧地轻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