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前,陈芝芝好歹想起要给陈宗顺带蚵仔煎做点心。她见陈宗顺给的零钱尚且有余,索性要了个六七份,一并带回去,也能给天冬杜仲他们尝尝鲜。 听陈芝芝说是要带给陈宗顺的,肖婶还特地挑了大只肥嫩的海蛎专门炒了一份:“这周边的老主顾,哪个喜欢吃肥的,哪个喜欢吃瘦的,肖婶我呀都记得牢牢的……” 肖婶一边忙活着,一边和陈芝芝唠嗑了两句,话里不无自豪。她虽然就这么点大的摊子,但是托邻里乡亲的照顾,生意兴隆红火,好歹也把一双儿女拉扯长大。 如今儿子正准备着今年的童生试。她们一家人就指望儿子一朝金榜题名,她和女儿受的这般苦累便也值了。 林春杏在一旁听着,又顺道提了一嘴让桂丫二月二一起出去踏青的事情,肖婶满心欢喜应下来:“我说她成天地躲在家里不是个事儿,好歹你们还来找她玩玩,不然我看呐,都要闷成一个傻姑娘了。” 等香桃抱着一匹石青色的布匹,陈芝芝一人拎着几份蚵仔煎到家,已经日暮西陲。夜风的阴寒渐渐泛了上来,斜阳照在普济堂前的门阶上,金光烁烁,午前在这里酣睡的家猫已经不见了踪影。 普济堂里已经没什么病人了,天冬在柜台前整理今日的药单子,而杜仲正忙不迭地切着草药,倒不见陈宗顺的身影。 陈芝芝一踏进普济堂,那厢天冬看见,放了笔就立马迎了上来,连忙要去接过香桃和陈芝芝手里提的东西,嘴里还笑道:“小姐可回来了,太太进香才回来,一回来就问你呢!” 陈芝芝轻轻哼了一声,越过天冬喊了杜仲一声:“待会儿再忙活了,小姐我今儿个给你带了好吃的。”说完还扭头瞪了天冬一眼,显然还记恨着今天上午的事情。 天冬哭丧着一张脸到陈芝芝跟前求饶道:“小姐我错了,这不是实在是来不及给你报信嘛。”天冬双手合十对着陈芝芝求了求。 今早晨他和杜仲石头剪子布,谁输谁就冒险去报信。谁知平局不下五次,好不容易分出胜负,最终这份重任还是落在天冬身上。 等天冬赶过去的时候,发现陈宗顺已经站在陈芝芝的屋子门口了,这时候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上前去。这不一有病人来,天冬就立马去把陈宗顺请出来了。 天冬是个长相清秀的小少年,脸上尚且有未褪的婴儿肥,现如今哭着一张脸同陈芝芝求饶,真有几分小狗狗般的可怜劲。看得陈芝芝很想伸手狠狠地捏捏他。 见他那副样子,陈芝芝其实也没真生气,不过为着吓唬吓唬他罢了。她脸上还是装作不理他,依旧哼哼两声,自顾自的把蚵仔煎放在桌案上。 一旁的香桃抱着布匹,伸着手指戳了戳天冬的额头,道:“你可真笨,说什么不好,非得说小姐要给老爷做衣裳。” “就是!”陈芝芝回头瞪了天冬一眼,不报信就算了,还挖坑给她跳。不知道他们家小姐最讨厌这些针指裁衣吗?! 陈芝芝把香桃怀里的布匹塞到天冬手里,怒气冲冲地埋怨道:“你替我把我爹的衣服缝了,我就原谅你……” 说完,就打前往后院去。天冬在后头哭着一张脸,连忙拎起桌案上的几份蚵仔煎,抱着布匹忙不迭地跟了进去。口里还念念叨叨地讨好着:“小姐你别生气,我发现啊,我和杜仲这阵子黑头又冒出来,要不哪天您得空,帮我和杜仲拔一拔?” 天冬祭出杀手锏,谁说他不了解自家小姐的喜好,她们家小姐最爱的事情就是旁人鼻子上……那些所谓的黑头。 他把自己的鼻子都献上来了,陈芝芝哪里还会生气。 抬头果然见陈芝芝眼角眉梢都染了笑意,放慢脚步看了天冬一眼,学着陈宗顺的样子点了点头,赞了他一句:“小伙子不错,前途无量啊!” 还在前堂切草药的杜仲闻言摸了摸鼻子,拿着铡刀对着一把甘草狠狠地一用力,被切成圆片的甘草相互撞击着,发出清脆的咯噔声。他心中慢悠悠地腹诽着天冬:“感情我这鼻子归他管……” ………… 后院屋里已经点起了灯,厨房的烟囱也是炊烟袅袅,同梁氏一同去上香的陈妈这时已经在烧饭了。 香桃利落地把陈芝芝的宝贝藏回屋里,又拎着菜篮子去厨房帮忙。 陈芝芝才走到院子,便见正屋的门帘掀起,一个身量窈窕的妇人正背对着门站着,陈芝芝人未到,就先清脆地喊了一声:“娘!” 梁氏一边给陈宗顺的茶杯里添水,一边和丈夫说着这次去天后宫进香的事。听到陈芝芝唤她,连忙放下手里的茶壶,转身同女儿招了招手,示意陈芝芝进来。 “你上哪儿去了?”梁氏伸手摸了摸陈芝芝的手背,入手有些冰凉,遂睨了她一眼,道:“我不过一天不看着你,你就一天的不着家……”梁氏话虽这么说,手心还是捂住陈芝芝的微凉的手背,时不时替她搓了搓。 “爹爹让我给他做衣裳,我上街买布去了!”陈芝芝有些傲娇地朝低头喝茶的陈宗顺努了努嘴,随后目光怨怨地看着梁氏。 梁氏目光狐疑地在父女两人间看了看,见后头进来的天冬手里抱着一匹石青色的料子,她伸手拿过来看了看,实话实说道:“这颜色选的不好,你爹得穿藏青色的才好看。” “我买这料子是给爹爹做里衣的。”陈芝芝顺口答道。 陈宗顺放下茶盏,“啧”了一声,道:“你倒是会偷工减料呀。”说好的衣服怎么就变成了里衣,陈宗顺转头看了妻子一眼,又对着陈芝芝扬了扬下巴,不满地道:“看看你家闺女……” 陈芝芝吐了吐舌头,扶着梁氏在一旁坐下,对着另一边的陈宗顺道:“我就想着,我做套里衣,爹爹兴许还能穿穿,要是做个外裳,您还能穿得出去吗?” 陈宗顺听了很沉默,显然是赞同陈芝芝这个回答的。 梁氏则是抬手点了点陈芝芝的额头,有些恨铁不成钢,脸上笑骂道:“你说你这些年的针线都白学了,连对面十岁的小姑娘都比不上!” 陈芝芝也不反驳,打开两包用牛皮纸包着的蚵仔煎,又亲自给陈宗顺和梁氏奉上筷子,殷切道:“我这不是有自知之明嘛。”她又吩咐天冬把剩下的蚵仔煎拿出去和陈妈香桃分了吃。 梁氏接了筷子,搛了一口先喂进陈芝芝的嘴里,还兀自叹了一句:“哪天你能绣一双鞋面,纳一双鞋底,搁爹娘这里就跟宝贝疙瘩一样了。”说到这里,不知想起何事,声音还有些落寞。 陈宗顺看在眼里,眸色微微一沉。只是陈芝芝却没有发觉。 “娘!”梁氏的话倒把陈芝芝说了个脸红,她不由得撒娇地唤了梁氏一声。 陈芝芝偶尔也会自我检讨一下,她好像比不得那些穿越姑娘,到了这里已经十二年了,不仅没能学会这些古代生存技巧,也没办法金手指大开,轰轰烈烈闯出一番名头,名垂青史。 她脑海都是自己那一箱子宝贝。陈芝芝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呀,只想着完成前无古人的古代祛痘大业了。 一家子欢欢喜喜地用完了晚饭,陈芝芝和梁氏问了几句上香的事情,便各自梳洗,熄灯睡觉。 等外头的梆子敲了二响,陈芝芝翻来覆去地思考着,在这物资匮乏的古代,她还可以发掘什么祛痘产品。 而正屋里的梁氏,正枕着丈夫的胳膊絮絮低语:“我今儿个顺道也去拜了送子娘娘……”梁氏的声音有些落寞,低低地。在寂静的帐中,陈宗顺却听得很清楚。 他知道妻子的心病,他们夫妻十七载,如今而立之年已过,膝下只有一女。普济堂的家业虽不多,却仍然有人惦记着。从陈芝芝十岁起,就有远亲近戚催促着陈宗顺领个嗣子或讨个偏房。 陈宗顺与梁氏夫妻鹣鲽情深,从未有过娶妾之念。至于嗣子,他没觉得梁氏会生不了。再说了,亲戚说的那些个孩子已经半大了,多半养不熟。若有一日他早去,留的妻女看人眼色,还不如不要的好。 想起这些年梁氏偶尔的郁郁寡欢,陈宗顺不由得轻叹一声,伸手把她楼的近一些,轻柔地抚着妻子有些瘦弱的背,无声的安慰着。 梁氏手指揪着丈夫的衣襟,想起这些年亲戚话里话外对她的指责,她心中不由得悲苦。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颤着声音低泣道:“相公,不若……你纳个妾罢……”话里是多年倔强后的疲惫和痛苦。 “淑云,”陈宗顺能感受到妻子的眼泪已经打湿了他胳膊处的衣裳,他唤着她的闺名,犹如年少时那般温柔地哄着她,他低头吻了吻妻子的额头:“这话就只这一次,以后啊,可别往我心上扎刀子了……” 梁氏闻言在他怀里呜咽出声,这些年来,无子是夫妻两人下意识避而不谈的话题。哪怕谈及,两人向来都是宽慰地开解对方。这是梁氏第一次这般悲切。 陈宗顺撩了衣袖给梁氏当帕子擦眼泪,又旧话重提:“再不济,咱们就给丫头好好找个入赘女婿,给咱们养老不就好了。”这个念头陈宗顺这两年才有的,所以他才管着陈芝芝念些医书。他不求着陈芝芝能悬壶济世,却也希望她不要一事不懂,凡事心中有数被人蒙蔽了双眼。 赘婿赘婿,有的时候他想,这般对女儿好似很不公。 梁氏好不容易停了哭泣,听到陈宗顺的话也是微微一叹。她只求着陈芝芝能寻个如意郎君,若真是招赘婿,能有几个是真心实意地对女儿好,而不是看在这么点家业上。 陈宗顺见妻子不哭了,却又陷入沉默,便哄着她说话:“这送子娘娘说了什么,你今日伤心成这样子?” 梁氏抹了抹未干的眼泪,絮絮道:“只说你子嗣缘分晚……” 陈宗顺闻言呵呵一笑,道:“这不是好了,就是晚了一点罢了,总归还是有的。” 梁氏想开口辩解,就是为着这句话,她才萌生给丈夫纳妾的念头。她想自己都三十又二了,哪里还能生的出来。她甚至觉得是自己没开口给他纳妾,才导致丈夫子嗣偏晚,要不今晚也不会说出这番话。 可若不是为了他有个儿子,哪个女人愿意把男人分出去。 陈宗顺好似能读懂梁氏的心思,笑着打趣她道:“人家四五十的都能生,你还年轻着,哪里就等不得了?”说着,放在梁氏背后的手滑落到她的细腰丰臀处,暧昧的揉了揉。 梁氏原本还有些自苦,现下却被他说的满脸通红,又被他不安分的手作弄的有些情动,一时间觉得丈夫说的也有道理。 可是梁氏嘴上还是硬着,不由得打开他的手,还伸手掐了掐陈宗顺的腰,风情万种地骂了他一句:“老了还这般不害臊!” 梁氏年轻时就生的美,不然当年他拜在师门之下,会对小师妹惊鸿一瞥,便念念不忘。厚着脸皮和师傅师娘求娶梁氏。 当年的少女如今三十年岁,更添妩媚风情。陈宗顺被她娇媚的声音引得有些上火,随即翻身而起,将人控在怀里,用胡子扎了扎她柔嫩的脖颈,身子往上凑了凑,打趣道:“还老不老了?” 陈宗顺自己是个大夫,平日里也是保养得当,虎狼精神。这番动作,梁氏哪里感受不到。 想起解签人今日那句“子嗣缘晚”,又被陈宗顺说得自己定能生一般,梁氏身心俱是意动,被陈宗顺引得娇。喘微微,不由得抬起小腿缠住丈夫的腰。 陈宗顺蓄势待发之际,不由得掐着梁氏的柳腰,在她耳边威逼利诱道:“还敢不敢分给别人了?”说完,当下便毫不留情。 梁氏再是识得风情,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得把丈夫抱紧了一些,抬头咬了咬他的肩膀,媚着声音威胁道:“你敢!” 一时间,帐中融暖,被翻红浪。月影清亮,帐帘晃动一室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