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不多。”
陈重曲挠了挠头,讪讪而语。
“那为何要招他?”陈母凝眉问道。
“见他可怜呗!”
陈重曲挽住陈母,感同身受道:“他孤零零一人从姚安那么远的地方来到宜宾,举目无亲,年纪又小,不禁让我想到了当初的飞叉叉。况且,咱们酒坊又不缺活儿,多他一个,不成问题。”
“哎你呀!就是心软意活。”
陈母抬手,亲戳了一下陈重曲的额头,皱眉道:“咱们是开酒坊的,又不是开慈善堂的,总不能见谁可怜就收留谁吧!”
“娘您当初还不是收留了酒儿,又一直在与邻里们共同照顾飞叉叉。”陈重曲撒娇道。
“那会儿是特殊时期,与现下不同。”
陈母摇了摇头,又道:“罢了罢了!我看这温小兄弟面善,且知书达理,若是他吃不了这酒窖内的苦,便安排他去前店收钱算账吧。”
“你咋就知晓他吃不了这酒窖内的苦?”陈重曲不解。
“我且问你,你觉着,他与米家兄弟、三清他们像吗?”
“自是不像啊!这温小兄弟,一看就是好人家出身,只是家道中落,被迫流离。”
“那不就是咯!”
陈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酿酒之事,枯燥且辛苦,不是人人皆能胜任之,若他吃不了这苦,便让他去前店,给董老打个下手吧,这董老最近有些眼花,时不时地会把账目弄错,找个心清目明之人过去帮忙,才能减轻你荔枝姐的负担。”
语毕,轻抚了一下陈重曲的脸颊,便与荔枝一道,朝前店行去了。
“他才不像吃不了苦的人呢!”
待二人走远之后,陈重曲才嘟囔着返回酒窖。
不知为何,他对姚子碧的第一印象极佳,这也是为啥他没有找陈母商量,便自行决定,将其留下的原因。
尽管,姚子碧看似手无缚鸡之力,但陈重曲打心眼里觉着,她肯定比外表看起来更加坚毅执著。
坚毅执著,是酿酒人首要具备的品格素质。
正如陈母所言,酒窖内的工作甚为辛苦,于新人而言,可能头几日觉着新鲜,又有免费的初酿酒可品,可这时日一长,便觉乏味至极,而且,这是一个细活儿,若是没点儿耐心,恐难胜任。
正因如此,这些年来,短契工很多,但能签长契者却很少,使得他空有收徒之心,却无准徒弟之人选。
“东家,董老真是眼花算错账吗?”
去往前店的路上,荔枝看向陈母,凝眉询问。
“眼花是真,但心花亦不假。”
陈母笑了笑,话中有话。
“那为何还要留他?”荔枝不解。
“毕竟是酒坊的老人,况且,他家中的情况你亦知晓,我们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吧。”陈母道。
“可是这般,只会养虎留患呀!”荔枝担忧道。
“给他涨点工钱吧。”
“还还要给他涨工钱?”
荔枝讶然,这与给黄鼠狼送鸡有何区别?
“有些人呢,你不必与其撕破脸挑明,一点暗示即可。所谓燃薪取暖,若是这薪不够,便提薪燃之。”
“我明白了,不过,若是董老仍旧眼花,又该如何?”荔枝点了点头,又问道。
“拔丁抽楔之!毕竟,咱们是开酒坊的,不是开慈善堂的。”陈母郑重道。
“是!东家。”
荔枝又点了点头,遂心下了然。
陈母面慈心善,能包容伙计偶尔犯错,但绝不姑息养奸,容忍他们一错再错。
“大米,咱们这儿的蒸馏工到底是谁呀?似乎所有人都见着了,唯独没有见着负责蒸馏的那位同伴。”
将酒糟内外逛了个遍,姚子碧发现,这陈氏酒坊酒窖的布局与一般酒窖相差无异,只是,规模要大上不少,且通风更佳、干燥更甚,温度,亦要低上些许。
除了晾堂、酒窖、炉灶、蒸馏器基座、灰坑灰坑是由于古代人们利用废弃的窖穴、水井或建筑取土后的凹坑倾倒垃圾,垃圾中土壤变成灰色而形成的、灰沟同灰坑、路基散水用的沟外,亦有冷却池一个、曲房一处,发酵池十六个其规模是田氏酒坊的两倍之多。
行至蒸馏器基座旁,对那位一直未曾露面的蒸馏工,姚子碧好奇更甚。
“哈哈小丰子,你咋会没见过呢?不仅见过,还与他说了好一阵子的话呢!”
大米拍了拍姚子碧的肩膀,冁然而笑。
“已然见过?”谁啊?
姚子碧目瞪口呆,随即看向周围,在人群中寻找那位疑似蒸馏工之人。
搜索了一圈,最终,她将视线锁定在陈老伯的身上。
要知晓,蒸馏乃酿酒的最后一道工序,也最为复杂,若是火候把握得不好,酒香便出不来,酒味亦会变差,稍有不慎,便前功尽弃。
因此,对比一番后,姚子碧觉着,这经验最多、手艺最全的陈老伯才是这蒸馏工的不二人选。
“就是他咯!”
“哈?”
只见,大米指向了不远处的陈重曲。
此时的陈重曲正与小米一块儿,将搅拌好的酒母放入窖池,他弯腰之际,贲张的肌肉将褐色的上衣撑得紧绷,愈显其壮硕有力。
怎得有些燥热啊?
姚子碧扶额,感觉六瓣小帽下的前额已然浸出了不少汗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