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家失联已久,那对方还认这门婚事吗?
“不不太了解,只知他们家的酒坊开设在城北门顺河街,自前朝起,便没再搬迁过。”
“那”
见姚子碧神情不太确定,尹升犹豫一番后,又道:“若是此行不顺,你便来鼓楼街32号找在下,从父为在下置办的宅子便在那里。”
“多谢尹公子!”
姚子碧感激地冲其莞尔一笑,不过,却并未答应或拒绝。
两日后,车队一行抵达宜宾县,姚子碧与尹通判行礼道别之后,便与尹升一道,坐马车奔赴位于城北门顺河街的陈氏酒坊。
“在下初来宜宾,对此地不熟,因而对这陈氏酒坊知之甚少,不过,听你说,他们在此处已然有三朝之久,即便不是什么大酒坊,营生应当无甚问题。不过,在下还是那句话,若是若是他们苛待与你,你便来找在下。”
尹升望着姚子碧,再次嘱咐。
“嗯!”
姚子碧点点头,又开始紧拽袖口。
出发之前,她换了身行头,可这身穿了两三年的淡绿色短衫长裙已然陈旧,且随着自己个头的增长,袖口逐渐缩短,露出了里面的白色中衣。
我穿得这般寒酸,不知陈家会不会嫌弃?
想到此,姚子碧忍不住轻抚了一下早上梳的桃心髻,将尹升为其摘来的一朵浅粉小花插稳,又将一旁的镂空雕花银钗往里推了推。
与姚子碧不同,尹升反而觉着,今日的她分外秀丽。
兴许是脸上的伤口已然康愈,仅有最深的两处划痕还泛着肉粉色,不过,这身绿衣衬其肤色,加之其又将发髻细细捯饬过,因而那小小的伤痕便不足以损其容貌半分。
此时,尹升才发现,姚子碧虽然长相秀美,不过,其五官立体,颇具英气,不似普通女子那般柔美,更显朝气。
“就送到这儿吧。”
打远便瞧见了陈氏酒坊的牌匾,姚子碧急忙唤停,心跳愈烈。
“那你多保重!”
尹升将其扶下马车,与其道别。
“待奴家安顿好后,便去找你。这一路上,多谢你与尹通判的细心照顾,请代奴家向尹通判再次致谢,日后若有机会,奴家定会登门道谢。”
向尹升行完万福礼后,姚子碧便转身向街对面的陈氏酒坊缓缓行去。
“保重!”
尹升急忙挥手,恋恋不舍。
“升哥儿,这人都走远啦!”
一旁的车夫见状,掩口葫芦,笑着提醒。
“嗯走吧。”
尹升点点头,略显失落。
“来日方长,既然大家都在宜宾,日后啊,你再找机会与姚小娘子见面便是。”车夫安慰道。
“呵呵”
尹升扯了扯嘴角,笑而不语。
机会?怕是有这机会也没法随意见面咯,毕竟,人家是有未婚夫的。
想到此,尹升再次回眸,却发现,已然无姚子碧的倩影,遂愈发失望地步上马车,唤车夫离去。
“呼”
待看到尹升的马车走远之后,躲于树后的姚子碧才慢慢走出,转头望向不远处的陈氏酒坊,娥眉微蹙。
此处应当是后门,明朝的糟坊多采用前开店卖酒,后建窖酿酒,形成产销合一的经营模式,因此,面对紧闭的大门,姚子碧猜测,尹升那位头回来宜宾县的车夫,应当不太熟悉这顺河街的店铺分布,将她直接送到了陈家后院。
这顺河街乃井字形分布,而这陈氏酒坊恰巧位于“井”的中央靠左,位置极佳,交通便利,且占地面积颇大。
砖贴砌的围墙还泛着新,应当是才砌成没多久注:元朝普遍以土墙作为围墙,到明朝才陆续换成砖贴砌,因此,刚一改朝换代,陈家就把这围墙给换了,除此外,墙脚处还贴着砖细用刨子加工成各种线脚作为建筑装修的工艺,让整面围墙显得精致些许。
大门上方,铺着青黑色的琉璃瓦,被阳光一照,泛着油亮。
由于明朝在第宅等级制度方面有较严格的规定,因此,作为庶民的陈家,庐舍不能逾三间五架,且禁用斗栱、彩色。
不过,朝廷只限制了房屋的间数与架数,并未限制层数,所以,抬眼望去,便能见着里面的三层楼阁。
姚子碧未曾料到,陈家不仅未受改朝换代的影响,竟比想象中亦要富庶许多,遂愈发迈不动步子了。
“少东家,今日可有好酒啊?”
“少东家,王家姑娘还在等老身的信儿呢,您倒是开个腔啊,对人家中不中意?”
就在姚子碧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敲门时,忽见一群人也向着陈家后院信步而至。
其中,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正被一群穿红戴绿的女子簇拥而行,好似群花当中一片叶,而那些群花,哦不,那群女子的年龄也各不相同,有老有少,皆笑语盈盈地望着那名男子,就像在看一个香饽饽。
那名年轻男子介于舞象与弱冠之间,身躯魁伟,面容俊逸,往那儿一站,分外扎眼。
他脸上挂笑,亲和随意,举手投足间,倜傥不羁。
“此人是谁?为何众人唤其为少东家?”
姚子碧见状,再次躲至树后,悄悄观察起来。
“什么王家姑娘?明明是王麻子好吗?少东家,您觉着这李家姑娘如何?可还满意?”
一名点着媒婆痣的妇人嘴一歪,语出讥讽。
“呵!说谁王麻子呢?”
另一名同样点着媒婆痣的妇人一叉腰,面色不豫。
“呵呵咱们顺河街还有几个王麻子呀?”
“你”
“行啦!”
见二人作势掐架,那名男子手一挥,不耐打断。
“少东家,您倒是选一个嘛,莫要让我们为难。”
那两名妇人随即变色,似雨过天晴,皆挽住那名男子,似嗲似怨。
“选一个?买鸡买鸭呢!”
那名男子哭笑不得,将缠住自己的两双手一并甩下,“你们又不是不知晓,我陈某人已有婚约在身,没法再娶他人为妻,你们都死了这份心吧,别再为我做媒了,小心把我们陈家的门槛给踏坏咯!”
指了指大门前的门槛,男子悻悻而语,随后,便转身推门而入,徒留身后众人面面相觑。
“他那位从未出现过的未婚妻,指不准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呢!”有人道。
“据闻,这陈家男子皆代代如此,不到弱冠,便不能娶妻,似乎在等联姻那家的女儿出现,完成婚约。当初啊,这陈老东家便是如此。”另一人道。
“恐怕,到少东家这儿,那家的女儿仍旧不会出现。说不准啊”
那人看了看周围,伸着脖子小声道:“那家人早已绝后咯!”
“你家才绝后了!”
听闻此话,姚子碧愤愤而语。
“咦谁在骂我?”
那人寻声望去,却只见到一抹绿色渐入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