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珩晏闷闷地:“我真的以为你喜欢吃。”
装药粉的小瓶子捏在阿笙手里头,她拔出塞子前事先警告道:“可能有点痛,你别乱动啊。”
崔珩晏也自知理亏,老老实实地把手伸在哪里任她摆弄,可在那冰凉粉末倒在伤口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发出轻微的嘶声。
阿笙不为所动,铁血无情地念:“知道痛,就不要到处乱窜。乖乖在书房里写字作画,难道不舒服吗?”
她拧紧眉头:“你还没有小时候乖。”
听到这话,崔珩晏也不乖乖听她指责了,反而还低声控诉:“还说我。依我来看,阿笙也没有小时候那么温柔了。”
他还有理了。
阿笙瞋崔珩晏一眼,波光流转就是摇落霜雪的疏影横斜,“怎么没有小时候温柔了?”
她把公子凄惨的手合拢在自己的手心,颤抖着睫毛轻轻在那伤处呵气。
那是桃花流水窅然去的碧山仙境,哪里是人间的荷风送香可比拟?
她声音轻软得像露水点滴发出的响:“公子别怕,让我呼呼,呼呼就不痛了。”
世间没有哪朵芙蕖,比阿笙的眸光更为盈润清澈,她笑起来:“是这样吗,公子?”
公子别过头去,却不想那玉白脖颈上的春色绯热更是显眼,他声音淡,耳朵尖却烧红:“我再不烧饭就是了。”
阿笙满意地弯起了淡粉的唇,是柳绿更带朝烟的晴风:“这才是我的好公子。”
可是,好公子才乖了没多少日,就又想把她拖到街上,美其名曰“放风伤口才好得快”。
开什么玩笑,便是公子再怎么皮肤娇贵,那么一点水泡也早就好了行吗?
阿笙拼命抗拒,她是打心眼里对寒食节感到发怵。
虽然自从公子回府,她就已然好久没再做过噩梦,那曾经是她梦魇的择夫手札也变成旧日的安神香,送她无忧清梦,便是留春也已经自愿替成无双的名号嫁给连帅。
同时因为前些日子崔大夫人声名狼藉,不敢再搞小动作,崔姑母的日子也变得好起来。
可是阿笙还是很怕。
在梦境里,寒食节当天就是她被公子弑杀开始的地方,叫她如何不憷?
若是可以选择,她恨不得缩在屋子里面,一天都不出来。
可惜,最近另一个大丫鬟双桃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把之前积攒的休沐假期一次性全部用掉,而崔姑母无人服侍是断断不行的。
便是可行,阿笙也不可能放下崔姑母不管,只能小声安慰自己:“还是在府里头伺候,应该是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但是,阿笙忘了厚脸皮公子的存在。
崔珩晏哄得姑母喜笑颜开,等崔姑母用完午膳,准备小憩一会儿的时候,厚颜无耻道:“姑母,能让阿笙下午陪我去逛逛街市吗?师父交代下来功课,我怕他老人家不满意,所以有些市井民俗上的问题想要请教阿笙。”
怕师父不满意?
说什么玩笑话,每次不都是公子把那位传世大儒,给气的吹胡子瞪眼睛,还拿他无可奈何吗。
什么时候,公子还变了性子了?
崔珩晏都要到弱冠之年,居然还冲崔姑母撒娇耍赖皮:“我把房里的丫鬟全都叫来,任您差遣,您就把阿笙让给我一个午后吧。”
阿笙向崔姑母挤眉弄眼,中心思想三个大字:不、可、以。
然而崔姑母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反而以为这是阿笙在期盼她答应,不由内心感叹一句:儿大不由娘。
接着崔姑母就貌似可惜,实则很愉快地接受了崔珩晏的请求:“不必劳动你房里头的人了,我嗜清净,便是有个什么事,找花锦就可以了。”
崔珩晏微微蹙眉:这人名,好像听着有点耳熟。
然而没等他再细想,就被黑了脸离开的阿笙占据了全部心神,他跟着追出去,轻轻拽住疾走少女的袖子:“阿笙,你不想和我一道出去吗?”
“公子是在强迫我。”阿笙的面色却比那桧柏还要苍白,“我之前应该已经说过,不想要在寒食节这一天出去,为何公子还非要如此咄咄逼人?”
她神色冰寒,是霜花浓雪的清疏:“公子不情愿的事情,我又何曾逼迫过你?”
阿笙抱住自己的手臂,是个防御的姿态:“公子也不必来来回回,都用拽袖子这么一招。若是以主子的身份命令,那奴婢自然不得不从。何苦如此欲盖弥彰?还找个不像样子的借口。”
眼看阿笙是真的怒了,公子璜一时情急:“我不知道你如此讨厌,都是我不好,因着做过个梦,明知道是假的,却总是……”
他眉睫轻颤着,明知是假,却总是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