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玄婧宴请的大都是顶着散官名号的文人墨客,还有不少出身寒门,既避免了干政的罪名,也有了拉拢人才的实质,所为爱好异文不过是个噱头罢了。
几个外域人争先恐后的巴结,坐在这里的人只有纪欣晚一个安安静静没有言语。
趋炎附势就是这般吗?
其他宾客早就与玉啸清相熟,也早有了站队归顺的意思,都不愿再去争抢这位太妃的青眼,不愿让别人凭空看低了自己,只是起身行了礼,恭敬垂眸,等待她发话。
玉玄婧示意众人坐下,大宫女上宴,她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拂了拂桌面,指盖上点着朱砂色的丹蔻:“这位便是勒尔敦使节?”
“正是!”
“幸会。不知这几日可还习惯中原的水土?”
“自然,”勒尔敦哈哈一笑,豪迈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大盛如此钟灵毓秀,不仅地灵,更是人杰啊!”
“如此甚好,今日只是邀客一聚,以耽搁了许久,哀家尽量不叫各位感到无趣,方才一曲,看来各位还算是满意。”
玉玄婧接过宫女递来的锦帕擦了擦手:“使节哀家见过了,那这个小姑娘?你呢?”
纪欣晚头皮一炸,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到了自己,努力维持着仪态:“民女……凌零柒由李言津大人举荐而来,见过太妃娘娘。”
纪欣晚思虑了许久,还是不愿意叫蓝婉这个名字掉进宫廷这盆漆黑的大染缸里。
不是叫我当卧底吗?穿越降维007就是我。
纪欣晚也特意了解了自己面见玉玄婧的由头,这位太医院的李言津大人,常年与世无争,活的不咸不淡,属于谁都能使唤了的,谁也不愿意得罪的老好人,皇帝安排他来做敲门的砖,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凌零柒?”李言津名号未起波澜,玉玄婧眉峰一挑,“中原的名字,你的父亲是中原人?”
“是的,”纪欣晚掐紧了满是汗水的手心,“民女家中经商,父母在锦花灯会上相识。”
“那可真是份良缘,旁边两位可以自述了。”
纪欣晚闻言行礼坐下,不敢抹去快要流进眼里的汗水,这副根骨虚弱的身体紧张的有些头疼,耳边开始懵聋,等她会过神来,已开始上宴了。
正是严寒使节,古人讲究温补,大都是羊肉一类的菜品,另有桂圆红枣汤,核桃粥,还有许多精致点心。
纪欣晚味同嚼蜡,古人食不言,只有丝竹在此时悠扬。好在饭局也很快结束,宫女随从收拾了桌面,这场宴会才算真正开始了。
玉玄婧拍拍手,大宫女恭敬递来一只锦盒,里面装着一只空心的花绣球,里面叮当作响,像是装了什么东西。
二座之中有位青衣男子,纪欣晚看过他的画像,虽然写意画抽象的认不出来,但是从刚才他们的一言一语中纪欣晚得知了,他就是那位文试第四的张琛。
张琛见此疑惑问道:“敢问太妃娘娘,这是要抛球行酒令?吾等与几位外友要分别作诗吗?那流觞曲水呢?”
“不错,自是要用抛球行酒令,现下没多少花能叫人拽瓣玩,便用此只花球抛砖引玉。”
玉啸清来了兴致:“那花球里装着什么?”
轻轻将花锦繁簇的花绣球拿起,玉玄婧手腕微动,它便发出了分外清脆又间隔明显的响声。
“一个小小的机关,发出的声音次数不定,到了谁的手中,便抛十下,若响单数作诗一首,官言异文皆可,异文我等还不甚熟悉,先请各位写于金玉纸上,事后哀家将其装裱,共人欣赏。机关若响双数饮酒数杯,河渠那边的机关开合的时间也是不定的,到时下来多少便要喝多少。”
勒尔敦摸了摸满是胡子的下巴:“这种玩法倒是未曾听闻,传书中也未曾记载。”
玉玄婧淡淡笑道:“一时兴起而已,那便开始吧,近来宫中粉妆玉砌,百花凋落,唯有傲梅独绽其芳,便以此为题。”
说罢她一抬手,那边鼓声便急促响起,花绣球被直直抛了出去,被勒尔敦的女副手接了个正着,急急忙忙又传了下去,绣球带着馥郁的兰香,色泽明亮的身影在席案两边急急穿梭,鼓声渐沉渐缓,眼看就要落到玉啸清手里。
“咚——!”
玉啸清拿着花绣球沉吟片刻,在最后几秒忽然转过头来,朝着纪欣晚笑了一下。
纪欣晚:“……”
“咚——!”
纪欣晚暗叫不好,大惊失色想要挣扎,下一刻玉啸清手腕翻转,毫不犹豫将它扔了过去。
“小美人,接着吧!”
“咚!!!”
“啪——!”
花球砸中了纪欣晚镶满华丽坠饰的肩侧,带起一阵奚落声响。
鼓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