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老神医,”方兴无奈得笑了笑,一指蒲无伤道,“这位蒲神医,便是神农派掌门人。”
“神农派掌门,”屈虔的反应在方兴意料之中,他抚须踌躇着,“好生年轻的掌门人。”
这也难怪,六年前老国君熊严病入膏肓,那时姜艾恩师岐叟曾经到楚国给他看过病。或许自那时起,屈虔眼中的神医都是仙风道骨般老者形象。别说屈虔,大部分人初次见到蒲无伤,都很难把这位三十出头的男子与神农派掌门联系在一起。
“人不可貌相,医道不在年高嘛。”方兴揶揄道。
“蒲神医,有请!”屈虔满腹狐疑,但表面上犹然毕恭毕敬。
这老狐狸毕竟是权力场中游刃有余的老江湖,在权力倾轧尤甚的楚国,他先后经历过三代楚君,卷入五次政变后依然稳如泰山,想必有他立身之道。
众人被迎进楚国宫墙之内。当然,除了芈芙和蒲无伤外,其他人都被拦在楚君寝室之外。当然,众人也没心情看熊徇治伤,姜艾正忙着给阿沅换药,而杨不疑更是自入城后便不见了踪影。
方兴百无聊赖,便和屈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无非都是说些这三日的奇遇境况。方兴有意试探,但对方防备心很强,不论如何都对上次莫敖府密谈后发生的事情避而不谈。
他究竟是如何说服熊雪前去进攻夔国?熊雪又是为何要带他随军出征?而后他为何又追随熊雪退守新渐城?最终如何反水抢回熊徇、回国重新担任莫敖等等,他缄口不言。
这些问题,或许只有屈虔自己才心知肚明。自从“荆王”熊渠死后,他在几个楚君麾下兜兜转转,职务倒从来不变,他到底又图的什么?方兴想不通。
蒲无伤的医术确实高明,没用多长时间,他便从熊徇寝宫出来。
“楚君伤势如何?”屈虔“嗖”地从座中惊起,他倒是对国君伤势很是上心。
“无碍无碍,”蒲无伤则是淡定如常,“庆幸刀上无毒,且艾姑娘那日急救及时,这才没有耽误医治。如今虽损失一目,毕竟保得命在。”
“多谢神医医治,”屈虔心情大好,“国君已命我摆下晚宴,为神医和方大夫接风洗尘。”
蒲无伤向来不喜欢热闹,方兴刚想推辞,可莫敖不由分说,已然拉着二人前往宴会之所。
此时已时近黄昏,没等多久,晚宴便告开席。
作为宴会主角,蒲无伤和方兴自然是所有宾客中的焦点。而熊徇得了神医救治,心情看起来也很是不错。他亲自主持宴席,领着众臣给二人敬酒。
起初,熊徇还遵循蒲无伤的医嘱,以药水代酒给众人致辞。可身为楚君,豪饮历来是他们的本色,他几番克制,终究在洋溢的酒香中败下阵来。
“喝什么药!拿酒来!”熊徇的豪言,赢得手下众臣的一阵欢呼。
蒲无伤劝不住他的患者,芈芙也劝不住她的君兄。方兴自然没有要劝的打算,在他看来,这些起哄的臣子们没有一个真正爱戴他们的国君,或许麻木不仁的附和和逢迎,才是这些臣属们的生存之道。
乔多如此,镐京亦然。周王静越来越大权独揽,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久而久之,身边如召公虎这样敢言敢谏的忠直良臣会被渐渐排挤,换成虢公长父那样的阿谀小人。
“凡人皆有心魔。”方兴又想起周厉王天子告诫自己的名言。当初老周王用一生伤痕、十四载彘林苦行换来的醒悟,如今到了他的儿子继位,看来又要走一圈老路。
方兴还在神游,熊徇就端着酒杯来到蒲无伤和自己面前。
“昨日寡人的亲兵队长被打得鼻青脸肿,寡人还骂你神农派好不留情面!”
楚君的话笑里带怒,蒲无伤神情尴尬,不知是接话还是不接话。芈芙看在眼里,赶紧笑盈盈过来解围。
她道:“那是你那亲信太过于无礼,这才被保护神农派的朋友赶下山去呢。”
“是么?”熊徇望了一眼身边羞愧难当的亲兵队长,将信将疑。不过他也没深究,就是一个劲地给方兴和蒲无伤敬酒。
楚人豪饮,方兴很快就不胜酒力,席间不知吐了几次,才发现宴席刚刚进行不到一半。席间的歌舞伎乐让方兴应接不暇,别有一番异域风情,但他没心情欣赏,而是时刻关注蒲无伤的安危。
虽说蒲老兄今日为熊徇医好了眼疾,但熊徇毕竟与商盟多有勾结。商盟与巫教又是天然盟友,所以蒲无伤在楚国一日,危险就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