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兴就在巫医身边,瞧个正着,心里暗道:“这巫医真是掌控人心的一把好手,其实他什么都没说,就张了下嘴,下边的围观村民见状便瞬间鸦雀无声,好心计!”
害怕是肯定害怕的,但是经过彘林里的那一次次生死关头,方兴知道害怕和慌张丝毫解决不了问题,如今变得处变不惊。深呼吸几口,稳了稳心神,仔细盘算着如何对付这个棘手的对手。
巫医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气定神闲,一句一顿地做着开场白:“天帝庇佑,护我村庄。鬼神退却,离我村民。”接着取出火把,引燃之后,上下挥舞一般,插入桌上装满黄土的陶盆里。
每念一句,点燃一个火把,如是再三。
村民们欢呼起来,按照巫医定下的“惯例”,只要火把的火苗不灭,意味着妖魔邪祟不会侵扰赵家村,也自然没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来威胁大伙的安全。
这一切完毕,巫医便起身取过一盆“圣水”,准备开始祓除。
美其名曰“圣水”,方兴心知这不过是村外取来的溪水罢了。村外流淌的那条小溪被认为是赵家村的“母亲河”,亦或是“圣河”,因此所有的祭祀仪式几乎都是从小溪中取水。
提鼻一闻,这盆溪水还带有异香!香料在当时可是罕物,想必这又是巫医费尽心机的一番杰作了。
巫医先后取过槐树、柳树和桃树的树枝,沾上“圣水”,就披头盖脸往方兴身上泼去。
方兴知道,这就是所谓的祓除仪式,用圣水除去自己身上在彘林沾染的“邪气”。
接着,几个“助祭”拿出铃铛和皮鼓,在方兴身边大声敲了起来。说是“助祭”,其实就是几个自告奋勇的村民,无非是想借此机会向巫医和巫医所代表的“神灵”谄媚示好。
现场一片嘈杂和吵闹,搅得方兴心烦意乱,苦于双手被缚,无法遮住耳朵。暗自里叫苦不迭,心道这巫术仪式真心厉害,光是为了搅乱其心神、摧毁其意志、蛊惑旁观者,就煞费如此苦心。
紧接着巫医也开始大喊大叫,如同被什么附身一般,绕着方兴手舞足蹈,时不时在他耳边发出令人魂飞魄散的怪异怪叫。方兴紧闭双目,他不用看都知道,此时村民的目光里,一半写着惊恐,一半写着崇拜。
巫医的步频越来越快,脚步急促,在方兴身边不断绕着步子,正是当时巫师最常用的“禹步”。听父亲说,夏朝、商朝的君王信奉“君权神授”,因此也是天下巫师的首领,最大的祭司。所以巫师作法所用的步法,就是以夏朝的开创者大禹的名字命名。
巫医时而仰天大叫,时而俯身对这方兴的耳畔咿咿呀呀,因为噪音声音太大,方兴只隐隐约约听到巫医对自己道:“快,大喊大叫!”或是“来啊,跟着我吼起来!”
“休想蛊惑我!不吃那套!”方兴紧咬牙关。
按说,当时之人,十有八九是极度迷信的。所谓迷信,心迷才信、信了更迷。凡夫俗子但经过这么一番身心折磨、精神摧残,很容易就丧失了心智和神志。
因此在赵家村,此前巫医只要如此做法,受法的村民无不乖乖就范,跟着巫师的诱导,一起大吼大叫,就如同身上的妖邪被唤醒一般。
然而方兴是个例外,他彻彻底底让巫医的如意算盘落了个空。毕竟,方兴打心里不信巫术,又何尝会轻易吃这一套。不仅如此,青春期的叛逆,让他更对巫师拙劣的表演嗤之以鼻。他抬头斜视着巫医,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情,让巫医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既然蛊惑招不奏效,恼羞成怒的巫医便开始威逼。
巫医俯身,轻声对方兴道:“姓方的小子,我警告你!你好好配合,不然我要给你点苦头尝尝。”
方兴这回听得真切,巫医这话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来为了掩人耳目,二来着实已经恨得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