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尾鼠话音一落,沈小春眼前的黑漆门就自动滑向了两边。他朝卷尾鼠点了点头,算是表示感谢,然后迈步优哉游哉地走了进去,走了几步还听卷尾鼠在他身后说:“一直往前走穿过住宿区,就能看见招生办的展台,去那报到。”
沈小春没回身,举起手圈了个OK的手势。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卷尾鼠最后瞥了他的背影一眼,而后直接往墙边合欢树的枝干上跳过去,一头扎进了茂密的树叶里,小声朝树干上坐着的人抱怨:“这小子谁啊,这么嚣张!他五爷爷我好心提醒他,结果他倒好,连声谢谢都没说。”
树干上的人戴着黑色鸭舌帽,眉眼被长至鼻梁的刘海给遮了个严严实实。他伸手抱起卷尾鼠,捏了捏卷尾鼠软乎乎的耳朵,嘴角抿了抿,说话的声音淡然沉静:“五条,他人不错。”
五条,也就是沈小春眼里的卷尾鼠,抬起毛爪子呼噜了一把脸问:“所以你要跟他结对?”
“不一定,顺其自然吧。”
沈小春越是往学校里走,就越是觉得神奇。
芍药花丛里伫立着几棵开的正好的雪梅,绿荫草地里嵌着一排排小蘑菇一样的喷头,水柱随着校园里播放的吉他扫弦乐摇晃着上升,在阳光下炸开一朵朵透着彩虹的水花。
沈小春穿过一片芭蕉,合欢,栾树和香樟汇成的绿植林,林中地上还开着大片颜色各异的马樱丹。出了林子能看到一个月牙状的人造小湖,湖里的睡莲小心翼翼的合着花瓣,像是怕惊扰了自下游过的银色凤尾鱼群。
沈小春抬头望向前面像中古世纪贵族庄园一样华丽的主楼和教学楼,倒真有那么点在做梦的感觉,也实在是这个学校太多地方跟他的常规认知背道而驰。
不是一个季节一个温度带的植物,在这个学校里一股脑全长在一起,沈小春还都特地去摸了摸,明明都是真树真花。
正当沈小春摸着下巴兀自陷入沉思的时候,突然听见湖对岸的青草地上有人喊:“春子!春子,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沈小春一听这奶里奶气的声音,余光又瞥见那独具特色的泡面卷毛头,赶紧埋下头捏了捏眉心。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货怎么还真跟到这儿了啊?!
本来还站在对岸蹦着高跟沈小春打招呼的小胖子,几步就跑过了湖面上的鹅卵石小桥,抖着一身白嫩的肥肉朝沈小春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贼没眼力见儿地喊:“我周浩阳又跟你一个学校了!怎么样,惊喜不?”
高兴个屁!
这小胖子真是沈小春的噩梦。
本来沈小春这种动不动就逃课跑出去接活,有事没事就得跟人干一架,还经常登上学校处分通告的问题学生,跟周浩阳这种家境富裕,温情暖阳下长大的乖乖男孩根本不会有半点牵扯,但坏就坏在周浩阳是个无可救药的怂包,整天被学校里的校霸小团体威胁,受了他们不少欺负,可偏偏又不敢吭声。
沈小春虽也是学校里的问题学生,但他向来独来独往,从不喜欢主动惹是生非,校霸团体邀请他入伙的时候他鸟都没鸟,因此还结下了梁子。
事情就发生在沈小春高二那年,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一早上,沈小春难得一次参加升旗仪式,听着升旗台上的学生代表讲话听的昏昏欲睡,结果这个学生代表突然把演讲稿往裤兜里一塞,气沉丹田平地一声吼:“高二(3)班的沈小春,我叫周浩阳,小名周阳阳,我是你的迷弟,我要给你当小弟!”
对此沈小春的反应就一句话:“滚一边去。”
但是,他不搭理周浩阳,周浩阳就跟狗皮膏药一样,死活撕不掉啊。周浩阳本来算是校霸团体的跑腿狗兼提款机,结果就这么被沈小春罩了,他们以前就看沈小春不顺眼,这下终于有借口收拾沈小春了。
所以拜周浩阳所赐,沈小春多打了不少群架,整个高中生活就没安生过。
“春子,我找沈爷爷打听到你的志愿了,本来我妈要把我送到国外,然后我绝食抗议了一个星期,终于再次成功跟你同校了!怎么样,感动不感动?”周浩阳一跑过来,就踮着脚一把搂住沈小春的脖子,笑出了一脸福气。
沈小春把他的胳膊从自己脖子上拽下来,不咸不淡地冷哼一声:“我现在就后悔没从老爷子手机里把你拉黑。”
周浩阳也不恼,早就习惯了沈小春的冷脸,扯着沈小春的胳膊就往前去:“你还没报到吧?我已经报到完了,清楚流程,我陪你去。先把材料交了,然后还得去体检打疫苗。”
沈小春脚下一顿:“还要打针?”
“乙肝疫苗啊。”周浩阳一看沈小春铁青的脸色,啧啧两声,“春子,你现在都成年了,怎么还怕打针啊?”
可不是,沈小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带尖的东西,一看见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他家里连根牙签都别想看见,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毛病。
沈小春咬了咬口腔内侧的软肉:“废什么话,你也成年了,那你胆儿跟着长大了吗?你要是还那么怂,在这个学校我可不罩你。”
“别啊,春子,这学校太诡异了,你不知道,我点开那个app的时候都快被吓疯了,两天晚上没睡觉。”周浩阳说着,又朝不远处走过的一群拎着行李包的新生扬了扬下巴,“而且你看看这个学校里的学生,一个个都那么虎,你不管我,我还不得被他们欺负成筛子啊!”
沈小春瞥了一眼那几个左青龙右白虎,行李包里还插着根伸缩铁棒的新生,又看了紧贴着他的周浩阳一眼,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得,“美好”的大学生活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