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正是深秋清晨,清霜落了一地清寒刺骨。白茫茫的浓雾在这天还没大亮以至于整片林子阴沉沉看不真切,总之是一片混沌的地方无声地蔓延着。匆忙而又沉重的马蹄声踏碎清秋寒林里的死寂,随着那带着焦急心境的长鞭撕裂了白雾,搅出一片魔幻似的虚晃从白雾里冲出来了。 马车前坐着的,是个憔悴狼狈的男人。眼球上恒生的血丝以及眼睛下边一片难以忽视的乌青忠实的告诉别人这人已是几夜未眠;脸上已经冒头很多的胡须杂乱无比宛如横生的野草,身上的黑衣满是褶皱,好像还落了层轻尘。握着缰绳的手布着暗沉的痕迹,是干涸后血的痕迹。 整个人的状态极其不佳,一眼就能看出他不眠不休赶了很久的路。 不远处,刻着万花谷字样的界碑在草丛中巍然立着,昭告着万花谷就在不远处的信息。 然后就听见他身后捂得严实的马车厢里传来一声压抑着痛苦的声音,低低的,一声接连一声如同听不真切的回音。他却一下就听见了,并且毫不犹豫的拉停了马车,小心翼翼掀开垂帘又立马放下,不叫寒气趁机溜进去。车厢里空间挺大的,被放了一个身形纤长的女人还尚有不少的空余。只是那女人一脸苍白唇色泛青,又被一堆一堆厚实的棉被团着。 一副病入膏肓,身形消减的样子。 那女人正是李清和,而那为了赶车不眠不休的男人正是万花谷出去历练的弟(huo)子(hai)肖宁归。当年二人一同北上,让本来就起了的情愫更是深刻了。又加之二人都有些文学涵养又同是只身闯荡江湖,相同话题自然是少不了。这一来二去自然是看对了眼。再后来几次同生共死叫那些情刻了骨,于是二人就水到渠成的在一起了。 本来挺好的一件事,结果知道这件事的并没有在李清和人生中出现几次的父母却死活不同意自己女儿跟了没什么背景还一堆仇人的穷小子,在面对李清和的死活不妥协终于拿出一瓶不知道是什么的药瓶说:“你要和他在一起,可以。吃了这个药,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李清和当时毫不犹豫地吃了那药,淋着那场瓢泼的大雨到了当时肖宁归正在歇脚的客栈。一张脸乌青乌青的,乍一看肖宁归还以为李清和那是被冷成这个样子的。结果被李清和一口吐出来的污血吓得当场变色,把脉才发觉李清河中了毒。只是那毒好生奇怪,又不曾见过,叫他慌得掏出好容易配出来的、有市无价的圣药给李清和塞了一把,当夜就备好了马车急急忙忙往万花去。 所幸长安与万化相去不远,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抢回李清和的一条命。 进了万花谷,他还没来得及将马车放好就匆匆连人带被抱着去找人了。留在谷中还知道他当年事情的师兄弟们被他惊得变色,纷纷避着他。 某肖姓弟子立在屋檐下眼睁睁看着慌里慌张抱着人冲回房间的肖宁归,默默拿手顺了顺他那一把已经白得晶莹剔透的胡须悄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朝着藏书的阁楼去了。藏书阁里藏数千万,少时肖宁归又是个上蹿下跳不歇气的主,自然是有很多书是未曾犯过的。记载着李清和所中之毒的书籍,恰在其列。而他,却是熟记在心。 所以等肖宁归放好李清和并给她收拾的舒舒服服的时候,一本已经折好内页的医书已经人被放在了桌上。 展开那一页首先进入眼睛的是,相思入药。 肖宁归愣了愣,并不是很懂什么是相思入药。所以也只是稍稍看了眼就急匆匆翻到了后边的药方,一面冲出房间照着药方筹备药材。 药材都是很常规的药材,唯一让他质疑的是好好的药怎么就要情人的血,就像相思入药一样让他费解。但肖宁归并没有愣多久,而是急匆匆的煎好了药给气息越来越微弱的李清和灌了下去。 药到病除。 在等李清和清醒的时候,某肖姓弟子站在门外意味不明的问他:“你可是将药方仔细看了?”肖宁归那时正是心慌意乱,也没仔细听去想他说了些啥是什么意思,只胡乱点了点头。门外的人沉默了很久,终于是轻轻叹了口气,走了。 肖宁归等啊等,等了一夜又一夜。也不知窗外拂晓更替几次。所以等李清和彻底解了毒清醒过来的时候,被趴在床边的神色憔悴狼狈的男人的时候,狠狠吓了一跳。 “你······你是谁?这是哪?” 欣喜过望的肖宁归迟钝的没有发现不对劲,一把把李清和拉起紧紧抱在怀中:“清和······清和你终于好了······” 李清和用力推了推肖宁归,声音比之当年初见还要不如:“公子,请自重。” 肖宁归僵了僵,寒冬腊月被人迎面泼来一桶冰水一般,只觉得是一阵清寒入骨。他松开手定定看着李清和的脸,干得起皮有苍白如雪的唇抖抖索索抖了半天,他才像是找回声音一样:“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宁归啊!”眼睛里暗沉无光,却又有细碎的希望游浮着。最后看着李清和依旧戒备的神色,那点希望也丢失了。整双眼睛一点光亮也没有,人也是被浓厚绝望笼罩。他勉力笑了笑,安静退出一段不让人生厌的距离:“清和,重新认识一下。我是万花弟子,肖宁归。” 天渐渐的阴沉了下来,霞光浮现在看起来有些遥远的天际,瑰丽无比。房间里,唇舌已经讲到干涩的肖宁归默默苦笑,最后朝着紧绷着身体贴着冰冷的墙面一脸戒备的看着他的李清和道:“你先休息吧,我······”他沉默了下,终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起身朝门外去了。关门前看着李清和因为他的离开而放松了些许的姿态,竟觉得心口痛的无法呼吸。 门外,候久了的人朝他看来,只隐约看见零星在他眼中的痕迹。 “怎么了?”那人问。肖宁归摇了摇头,不再作声。屋中寂静一片,听不见半点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