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了九嶷宫,你也算大仇得报了,新继任的岳掌门对你不错,还收了这么个好徒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为何不安分收手?”听闻自己门下一连出了两个九嶷宫的余孽,尤其是其中一个还是男扮女装,绿萝坊主便觉得如芒在背,说话一点都不客气。
楚江流顿了顿,眼神在萧焕身上扫过,看着他一脸紧张又愤然的模样,面色便不由得一松,泛起一丝难得的温情,“是啊,到了松风剑派这么久,唯一一件值得欣慰的事,便是收了这个徒弟吧。”
他这么一说,萧焕的表情有一瞬的空白,竟不敢去看他。
“当年非得让我收个徒弟,否则就做不成长老,哈,当年的九嶷宫是何等的盛况,连云中君的位置我都不稀罕,却还稀罕区区一个松风剑派长老?”楚江流双眼一眯,“只是我也懒得听他们劝,不得不随便选了一个收进门,什么都没看。我都这么养了,萧秋山竟然还没被养废,反倒成了后起之秀,实在是难得啊。”
虽然没有宣之于口,但沈望舒知道,萧焕敬重他这个师父,不亚于敬重疼爱他的掌门人岳正亭。但楚江流对他却是这个态度,这让萧焕如何接受得了?
一时间,四面八方望向萧焕的眼神也各有考量,同情有之,幸灾乐祸有之。
沈望舒便不动声色地退开一步,借着衣袖的遮掩,在底下悄悄握了握萧焕的手,想给他一点勇气。萧焕也明白他的心思,自然是回握了一下,只是他心情欠佳,这一下的力道也很小。
“熊前辈,楚兰藉出现在绿萝坊也有好些年了,该不会是那时候你就想好要闹什么大事了吧?牺牲却也真够大的。”沈望舒心里有气,便一个劲地挤兑楚江流。
楚江流漫不经心地打量他一眼,然后才笑了笑,“要不沈公子再猜猜?”
“不是,或许在我入门之前,就已经开始考量了。”萧焕终于往前踏出一步,朗声说道,“我小的时候时常遇到练功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却总是找不到师父解惑,都说师父是闭关修炼去了,那时候我小,所以也就信了。为了这事,岳掌门也与他说过好几次,且准许我去他那里请教的。一年十二个月,有一半都在闭关的,请问哪一家前辈是这样的?若我没猜错,这些时间都必定是被用来筹谋了。”
这样说起来,便是楚江流在松风剑派眼皮子底下策划了这么大一件事,而松风剑派没有一个人知道,实在是令人脸上无光。
似乎因此感到了心情愉悦,楚江流反倒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不错。这小子也是机警得很,到他大了些,有些事已经不好隐瞒,少不得要将他派出去走动,本座自己也需要新的身份遮掩,所以才有了楚兰藉这个人。”
虽然早就听沈望舒说了无数次,但陡然一听楚江流自己承认,众人还是觉得不能置信,一脸荒谬地看着他。
也到了这样的境地,连自己的身份动静几乎揭了个干净,在这一点上也没什么好隐瞒了,沈望舒倒是十分理解他的心境,没多说什么,上前一步,掀起被他削去一大幅的衣袖,指着胳膊上一些白色的残痕道:“这位且看,这边是在下方才一定要找的东西但凡易容贴了,不妥善清洗而是自己撕下不管,便会留下这样的胶痕。”
楚江流对于男子来说,的确是十分白皙的,但对于女子来说,却是不足的,批复也不够光滑,一眼便能看出破绽。贴上,在肌肤这一层上,便真的可以以假乱真。
只是还有人看不明白:“楚……他这么高大,完全就是男人的骨架,和楚兰藉在身形上没有半点相似……”
“兄台听过缩骨功么?”沈望舒一边说着,身上一边发出一阵“咔嗤”之声,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身形骤缩。他原本长得不算健壮,却也是四肢修长的,这样一缩却忽然比韩青溪看上去还娇小。
在众人的惊叹之中,沈望舒身形一抖,又恢复了原状,笑道:“缩骨功难练也伤身,若非一门心思要将自己变成另一人的,是绝不会练的。缩骨功用得多了,周身关节都会有损害,所以方才各位看在下与熊前辈动手,分明肩膀并不是死穴,却顶得他身形一滞呢。”
“那你……”秋暝立刻问了一句。
沈望舒连忙摇摇头,示意自己其实并不太爱用这门邪门的功夫。
好不容易消化了这个消息,便有一小门派的掌门怪声怪调地道:“看来楚掌门的确是做大事的人啊,都不惜把自己扮作妇人了。”
楚江流不以为忤,反倒对他微微一笑,“过奖。不过楚兰藉这身份也的确好用,有门派与师父的掩护,许多事都能轻而易举地完成。便是武林大会这样的场合,只要推说一声师父之命,想不来便能不来了。”
沈望舒倒是很赞同。毕竟楚江流得岳正亭的新人器重,门派中许多事都会让他去处置,他的江湖地位也便越来越高,可许多他需要去做的事反倒不方便下手了,所以这才变出个楚兰藉来。
“哦?究竟有什么事须得这样去完成?”玄清忍不住挑了眉。
“这便太多了,”楚江流笑了一声,“比如查到陆灵枢与沈千峰一直私底下有往来,比如查到巫洪涛、薛无涯和崔离还在世的消息并不着痕迹地透给陆灵枢知道让他从容布局、比如暗中向陆灵枢透露燕鸿父子有取松风剑派而代之的消息再比如给个消息让泰兴镖局向松风剑派求援、陆灵枢计划出岔子的时候顺手推上一把、在武林大会上添油加醋、顺手除掉能认出我的旧人……岂不是许多便宜?”
虽然都是简单几句话,却听得众人目瞪口呆。
一张大网几乎将整个江湖都囊括进去,不分正邪,其中这样多的复杂关系与隐秘消息,即便不是他自己一个人打听出来的,收集到一处却也要许久。更何况这些消息横跨二十多年,实在是耗尽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