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阳并不理会跟在身后的陈总管,带着白山径自登上丰乐楼。
那陈总管跟至楼下,望着僧道迈步进门的背影,暗自恼火。
他有心跟着进去,又怕自讨没趣。
毕竟灵阳没有邀他同往,进楼去,是坐在一起,还是分开坐,便成了问题。
坐一起的话,需要经过灵阳同意才行。灵阳若不发话,他只能尴尬的立在一旁。真是那样,堂堂的德寿宫总管,无形中就成了这一僧一道的仆人。
这如何使得?
分开坐,也不是办法。他倒不是舍不得花些银钱,在这座临安有名的酒楼点上一桌酒食。只是担心如此一来,监视的意图太过明显。
更怕灵阳一挥大袖,说一句:“去外面等。”
这丰乐楼往来的都是些达官贵人、名流巨贾,一旦被人认出,他这北内总管,那可就真的是颜面尽失了。
想来想去,陈总管最终认定,还是不登楼为妙。
他吩咐两名车夫,仔细留意门口,只要僧道出门,便马上唤他。
他自己则上了后面那辆马车,歇脚去了。
走入丰乐楼,灵阳要过卖寻了一间面向西湖的小阁,点过酒食糕点,与白山临窗而坐。
灵阳侧头望向栏外,开口道:“和尚,你看,由高处下望,这一派残雪中的湖光山色,又是另一番景象。”
白山闻言,也向外望去,确是与一路所见大不相同。
沿湖走来,是身在景中,眼中之景随着行进不断变化,可见细微。
而此刻,坐于高楼之上,则是置身景外,整座西湖尽收眼底,刹那间,只觉心胸为之一阔,又见湖外群山披雪,一股寒意迎面而来,不禁神魂为之一振,顿觉神清气爽。
“果是绝景。”
白山称赞一声,扭头向灵阳看去。忽然发觉,这道士与往日有了些许不同,虽然还是一副自若神色,眉宇之间,却隐隐约约透出些许不悦。
细看之下,竟还带着一丝狠戾。
白山不由得担忧起来,犹豫片刻,问道:“道士,今日入德寿宫,除了祛邪,你是不是还有别的打算?”
灵阳目视山水,似是有些失神,听白山问话,微微一怔,旋即恍然,笑道:“你是担心我会借机报仇吗?”
白山郑重的点了点头。
他曾听幽阳说起过灵阳的身世,灵阳生父曾是太子人选,只因未能通过当时的皇帝,也就是现在的太上皇赵构,设下的考验,又遭猜忌,最终被赵构鸩杀。
因此,德寿宫的主人,对于别人来说,是太上,对于灵阳,却是杀父仇人。
白山有此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灵阳自嘲一笑,道:“和尚,你放心吧,我若是要报仇,又岂会等到今日?”
白山将信将疑,“他毕竟杀了你父亲,你真的不想报仇?”
“怎会不想?”
灵阳举起桌上酒杯,饮了一口,说道:“十年前我便想动手了。”
再一口,将杯中酒饮下,灵阳接着说道:“可是,我没有。”
白山望着面前的道士,没有说话,似是在等着灵阳解释,为什么没有动手。
灵阳提起酒注,一面为自己斟酒,一面说道:“那一年我十七,法术学成不久,却也降服、除灭了不少妖邪。
“当时有些年少气盛,以为凭借自身本事,足可随意出入皇宫,无人能够拦阻。
“又恰逢赵构传位给赵昚,勾起我心中积怨,便决定在赵昚登基之日,将那新老两个皇帝一同杀了,以报父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