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来她心里有了事,也没精神再闲逛,就带着丫鬟们打道回府。 正院里自有一种别处没有的活泼生气。岳雅茗进门的时候,看着院子里打扫的,浇花的,廊檐底下挑花绳玩耍的,都是鲜气活泼,看了就觉得高兴。 岳雅茗进了起居室,坐在炕前小凳子上翻阅册子的紫烟站起来:“姑娘。” 岳雅茗好奇:“你看什么呢?” 这个年代的丫鬟识字的可是稀罕。 紫烟道:“这是李管家送来的名册、账册、库房登记薄,说是殿下吩咐交给姑娘的。”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岳雅茗不过随便那么一想,还没打算好接管内务呢。 紫烟看她的表情就猜到她想什么,叹了口气,劝道:“姑娘放心,我们几个自幼有老太太教养着,就是为了帮衬姑娘,莫要担心。”这种俗务以前的时候姑娘就不爱理,更别说现在这个性子的了,老太太可算是有先见之明。 岳雅茗坐到炕上,随手拿起一本册子翻了两下,硕大的繁体字看得很不习惯,一页过去倒有三成字不认识。她放下册子端了杯茶浅啜,温度刚刚好,这些丫鬟们伺候人都是很体贴周到的。 她想起来问紫烟:“对了,我方才逛园子的时候发现,内院除了咱们这儿,其他地方并没有安置人,你看怎么弄?” 紫烟道:“这事我与李管家商议过了,府上主子就殿下与姑娘两人,除了正院,别的地方也不大需要人伺候,各处园子空舍安排两个洒扫的婆子就可以了。厨房也不需要动,咱们院内有小厨房,我们自己的人,红娇、秀兰还有海妈妈可以派厨房的活,最多再要两个掌事娘子进来,与外边采办上的处事便宜些,原来厨房当差的人,安排到外院使,或者愿意在内院其他地方的也可以留着。剩下外院的事有外院管事,咱们就不管了。” 岳雅茗被她这一说更觉得头大,真不知道这些贵族住这么大的房子作甚,浪费人力物力。看小说里说的,那些勋贵之府,主子下人加起来一两百人都有,好在宁王府人口简单,有她陪嫁的人都够使了。 说起来,她对自己的人也没有认全呢,“跟着我过来的有多少人?改天我都认认,这都忘得干净,到底是不方便。” 紫烟道:“跟进府来的有四十二人,外面庄子上,铺子上,还有七八十号吧,这就没个准数了,那些管事觉得人不够使可以自己另外雇,咱们只看年底交上来的账册。” 岳雅茗一口茶呛到喉咙里咳嗽起来,初柳上前帮她拍着顺气。 半天缓过这口气,岳雅茗心道我的乖乖,我这睁眼闭眼的,也有百来号人跟着我吃饭呀,突然压力山大怎么办? 紫烟幽幽地看着岳雅茗,道:“姑娘也莫急,你以前就不大爱理这些事,我们都会办好,姑娘倒是把最要紧的事办了,我们才好安心。” “什么最要紧的事?” “早日和殿下圆房啊!” 小丫鬟刚递上来的新茶,在岳雅茗嘴里过了两秒,重新喷出来。 岳雅茗觉得,今日她和茶水八字不合,不能再喝了。 不过这样一提,岳雅茗也顾不上羞恼,倒是想起另外的事来,边用帕子擦嘴边问紫烟:“前几天叫你想办法打听的事有眉目没?殿下这一天天的究竟在外边做什么?” 李殊淮今年不满十八,虽然已经到了可以上朝听政的年纪,不过皇帝身体康健,儿子也不差这一个,婚假总该有的吧?什么事能忙到让她这个新嫁娘独守空房的地步? 紫烟蹙起眉头,道:“按理说,宁王府上咱们也打听不到什么,可巧前天咱们外边御香斋的掌柜来找我,说市面上有人出了新货,价格压得很低,许多家商铺都被挤兑得关了门,或是让人盘了铺子去,他也是托了许多人打听才知道,那背后似乎有宁王殿下的势力。他就托我向姑娘求个情,若真是宁王殿下的手笔,还请手下留情,毕竟也是自家人。” 岳雅茗惊讶地张大嘴巴:“有这样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紫烟道:“殿下几日没回府,我说了也没用,倒白让你惦记着。”其实她是觉得以岳雅茗这个性子,早告诉了她,估计到宁王回府的时候已经忘了个干净。 岳雅茗沉吟:“如果掌柜说的是真的,宁王殿下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堂堂一个皇子王爷,又不差那点钱,砸人家饭碗做什么?还值得为这样的事几天不着家,真是的。 她脑洞再开大一点,心想说不定就是因为这这样的事让人家参到了皇帝跟前,所以皇帝才发那么大火。 其实这事还真让她猜对了一半。参李殊淮的奏折在皇帝案上确是堆了厚厚一摞,但不只是因为这件事。 皇帝视线扫过“……私置田产,巧取豪夺,欺凌霸市,扰乱京市……”几行字,就压抑不住怒火,将奏折扔在桌案上,手撑着眉心揉了揉,又“哗啦”一下将那摞起来的一叠扫到地上。 这个老七,可真是生来讨债的!前几日那番训斥是白说了不成,这还变本加厉的! “宁王人呢?” “回陛下,宁王新婚,这一个月无需上朝。” “叫他明天就来!” 当晚,岳雅茗就见到了神出鬼没的宁王殿下。 彼时岳雅茗正在室内来回走动消食,忽然听到清朗中带着丝丝冷意的男声:“都下去吧。” 她惊喜回头,就看见李殊淮边解披风边走进来。 几日没见,岳雅茗这个轻度脸盲都快想不起来他的模样了,但一见到真人,顿时涌现出熟悉感。 “殿下!” 岳雅茗颠颠儿的跑到他跟前,眼睛亮晶晶的抬头看他,却见他深沉地看了她一眼,往日漆黑无底的眼眸内反映着灯辉,莫名璀璨。 素日只觉得他好看,就是有些冷淡,这样一来,他,他比平时更好看了!岳雅茗按捺住噗通乱跳的少女心,这才想起来礼节,赶紧半蹲行个福礼。 蹲了一半却被李殊淮拉起来,“你不习惯这些虚礼,以后我们之间就免了。” 岳雅茗:“……”殿下这么体贴,她却觉得有点怪异,这是什么情况?什么叫她不习惯这些虚礼,他对她很了解吗? 不理会岳雅茗呆愣走神,李殊淮径直拉着她坐到临窗的炕上,顿了顿,说:“我上次说要给你看样东西。” 他将手中的盒子放在炕桌上,岳雅茗这才发现他进来的时候手里就一直拿着这盒子,黑漆漆的毫不起眼,特地说要给她看的,会是什么东西? 盖子揭开,李殊淮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放在桌上,手指点着往前推了推递给岳雅茗。 岳雅茗:“……” 心跳骤止。 那个,那个好像是她的手账本啊! 玫红色的书衣刚换上没多久,她正宝贝得不得了……岳雅茗抚摸封皮的手都控制不住的发抖,呜呜呜,她的小可爱,好想好想它! 她咧嘴想笑一下,又觉得眼睛酸涩笑不出来,刻意遗忘的穿越前的生活突然就被这小本子带回来,一幕一幕在脑海里想,却又只能想着,想得她都要哭了,还是摸不到,见不着。 李殊淮道:“你嫁过来那天,我在花轿里捡到这个,想来该是你的东西,就帮你收着了。” 岳雅茗点点头:“是我的,谢谢你……” 她抬起头看着李殊淮,忽然愣住了,我的乖乖,那个手感超好的真皮书衣,还有里面各种小手绘,还有那些絮絮叨叨的琐碎记录……她该怎么和他解释? 这下她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了。 李殊淮松了口气道:“是你的便好,我再给你看样东西。” 他又从盒子里拿出来一个黑色的皮面记事本,十分简洁商务的款式,侧面笔插里还有一支黑色钢笔。 他目光灼灼看着岳雅茗,微微勾了下唇角,“这个,是我的。” 岳雅茗:“……” 他他他这是什么意思?大脑好像要死机了。 “你……你、也是?”好半天,岳雅茗结结巴巴挤出这句话。 李殊淮点头承认:“我也是。很高兴认识你,在下李殊淮。” “噗……”岳雅茗被这个古今结合的说法逗乐了,她也学着他的口吻道:“很高兴认识你,小女子岳雅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