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你大伯又去赌博了?” “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苏沅脑中炸开,她不可思议地抬起头,对上姜焱似笑非笑的眼神。 “……你什么意思?” 她微眯着双眸,美目潋滟,语气比以往冷了几分。 苏沅细细回想刚才自己说过的话,确定自己没把这件事说出口,而且刚才厉腾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姜焱并不在身边,那么—— 她抿着唇,手指微微弯曲。 姜焱或许…… 好像看穿了苏沅的心思,姜焱扬起脸,眼角轻挑:“你都猜到了,不是吗?苏沅。” 低沉沙哑的声音落在她耳边,男人低头,迎上女孩因愤怒而慢慢瞪圆的眸子,嘴角微微上扬。 “果然是你!” 眼前的姜焱不是十八岁那个落魄的少年,而是那个二十四岁,那个意气风发的姜律师。 也是那个背信弃义的姜焱。 苏沅慢慢握紧了拳头,讥讽地看着眼前虚伪的男人,半晌才开口:“我真是遗憾,刚才那些人怎么没把你打死呢?” 对着十八岁的姜焱,她或许还有几分同情,可眼前这个,却是苏沅恨不得大卸八块,剥皮剔骨的人。 她眼底的温度骤减,那种被背叛的愤怒铺天盖地般袭来。 她从不相信那个高风亮节的姜焱会为了权势背叛自己,可现实却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对不起。” 姜焱侧身,视线落在苏沅刺绣的袖口上,语气低落。 这个道歉,几乎迟到了整整一辈子,可姜焱却还是说出了口。 那是他对她的愧歉,是他亏欠了她。 闻言,苏沅难得好脾气地瞟了他一眼,环胸看着眼前的男人:“别假惺惺地装可怜,我恶心。” “我从来就没有害过你!” 看着苏沅越走越远的背影,姜焱愤愤不平地在她身后喊道:“主谋是你二伯,是他找人引诱你大伯去赌博,也是他挑唆你大伯害了你父亲!” “你大伯会借上高利贷也是他在中间搭桥牵线。” …… 苏沅咬着下唇,没有回头,只是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掌心处渐渐有了四个清晰的指甲印。 姜焱的声音被她远远甩在身后,只留在了巷子里。 她不知道姜焱说的是不是真的,上辈子直到她出事,都不见二伯掺合过公司的事。 如果二伯真的是主谋,苏沅瞳孔缩紧,姜焱最后的声音还在耳边。 “林小雅是你二伯的情妇,他的手很干净,我们一直找不到他犯罪的证据,所以我才故意答应做他们的律师,故意在林小雅雅面前那样说你……” 出租车渐行渐远,后视镜已经再也看不见小巷,可那种压抑的感觉还是缠绕在心上。 一直到苏家的花园,苏沅还是心魂不定的模样。 她慢慢抬起头,恍惚间眼前熟悉的建筑好像陌生了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父亲被警察局的人带走,苏家被查封…… “怎么不进去?” 厉腾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撑着伞帮她挡住了霏霏细雨。 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伞柄,他抬起手,将伞倾到苏沅那一边:“进去再说,别着凉了。” 林妈将煮好的两杯姜茶放在桌上,适时退出了客厅。 “在为你大伯的事难过?” 从见面到现在,苏沅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 想到她刚接通电话的语气,厉腾理所当然认为她是因为苏文炳的事情分心。 争夺家产的事在豪门世家中并不少见,为了家业罔顾亲情友情的事比比皆是。 苏沅从小被苏文中保护得很好,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我没事。” 苏沅侧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伸手接过厉腾递过来的姜茶,抿唇喝了一口。 呛人的味道从唇齿间掠过,也慢慢拉回来了她的思绪。 “厉哥哥,你电话中未说完的事是什么?” 这件事牵扯到的范围不小,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所以厉腾刚才只在电话里提了个大概,具体的并没有说出来。 “上个月开始,你大伯陆陆续续去了几次R市,刚开始是为了进货,可后来几次都是去的赌场。” 厉腾顿了顿,目光落在苏沅苍白的脸上:“他去了赌场,是有人故意下套的。” “哐铛”的一声脆响,苏沅手中的玻璃杯遥遥坠地,她瞪大双眼,嘴唇上下颤抖:“是苏文凯做的?” 她连二伯都不愿说出口了,一想到那个表面和善的老人背地里处心积虑地侵蚀父亲的产业,苏沅心里没来由的恶心。 厉腾挑眉,错愕地凝视着苏沅:“你知道了?” 他还是早上才知道这件事的,收到手下的报告后他就赶着来告诉她了,没想到苏沅居然早就知道了。 厉腾将身侧的文件递给苏沅:“这里面是你大伯出入赌场的照片,还有他借高利贷的记录。” “他在赌场认识了一个陈哥,每次输钱都是这个陈哥借给他的。” 本来以为只是凑巧的事,毕竟赌场上这种借钱的事多了去了。 可没想到有一次跟踪陈哥的时候,居然发现和陈哥碰头的人居然是苏文凯。 可能是不放心别人的原因,苏文凯亲身上阵,没有把这件事交给别人。 苏文凯老奸巨猾,陈哥又是在赌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只是几句话,就叫苏文炳对他称兄道弟。 苏文炳被输赢迷红了眼,哪里注意到陈哥的心怀不轨。 而且厉腾还查到,挑唆苏文炳去赌场的是他的助理,这个人曾经在苏文凯手下做过事。 后来不知怎地竟调到苏文炳旁边。 还能为什么? 苏沅闭上眼,修长白皙的手指一圈一圈地揉着太阳穴。 原来这么早苏文凯就开始布局了。 怪不得出事的时候苏文凯半点荤腥也没沾到,五年的时间,够他处理掉所有的蛛丝马迹了。 根据厉腾说的,苏文凯好像不急着收网,苏文炳和陈哥的交易也仅限于普通的借贷关系。 如果现在捅破这件事,对他也没什么影响,而且还会打草惊蛇。 还真是费尽心思啊。 苏文凯视苏文中手下的公司为囊中物,绕了这么大一圈也只是为了最后的渔翁之利。 当年苏文中会出手收购苏文炳的公司,怕也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 思及此,苏沅蓦地想到姜焱对自己说过的话。 他当真是为了自己才假装和苏文炳同一阵营吗? 她睁开眼,黑色的眸子倒映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 心思恍惚。 出事前那种绞痛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苏文凯的计谋才刚刚施展,所以现在她只能查到他故意怂恿苏文炳去赌场,实质的信息却没有得到多少。 苏沅轻叹了一声,再一次闭上眼睛。 . 是夜,她又做了一个梦。 是她的上辈子,也不尽然是,那是她出事后被送去医院的场景。 苏沅作为一个旁观者,垂眸看着病床上那个惨不忍睹的自己。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慢慢摘下口罩,对着门外眼睛猩红的沈皓,不忍地开口。 其实送过来的时候,他就知道病人已经救不活了。 不过因为还有残存的一口气,他们还是尽力动了手术。 “你做的好事!” “砰”的一声,沈皓回身狠狠给了姜焱一拳,金丝边的眼镜瞬间脱落在地,鼻间有鲜血渗出。 姜焱没回手,就这样狼狈地站在沈皓面前。 只是眼睛死死盯着手术台上的苏沅。 那个光鲜亮丽的女孩,现在却面目全非地躺在手术台上。 他答应和苏文凯合作只是权宜之计,为了引苏文凯入套,他特意和苏文中联手演了一场戏。 不过为了不牵扯到苏沅,他们没有把计划告诉她。 苏文凯心思缜密,出事的那个项目刚好是苏沅负责的。 苏文中为了让女儿脱身,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 也幸好苏沅刚进公司工作,苏文中有意让她历练,项目虽然是她负责的,可最后签字的仍然是苏文中。 也正因为这样,苏沅才逃过一劫。 “还真是热闹啊。” 林小雅踩着高跟鞋,迈着脚步走到姜焱身边,余光瞥见手术台上的苏沅,眼底迅速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她是苏文中的首席秘书,如果不是苏沅从中作梗,她早就爬上苏家夫人的位置。 听闻苏沅出事,她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一方面是苏文凯的吩咐,另一方面也是她的私心。 苏沅仗着苏家大小姐的身份,明里暗里对自己嘲讽多次,如今看见她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林小雅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这个自以为是的大小姐终于死了。 苏沅冷眼看着林小雅嘲讽的笑容,上辈子这个女人险些爬上父亲的床,若不是她发现得及时,恐怕还得叫她一声继母。 她的视线从林小雅脸上移开,落在姜焱脸上。 男人平时云淡风轻的样子早已消失不见,眼睛牢牢盯着手术台上的自己,似是不相信眼前的一切一般。 如果不是熟悉他的人,怕只会以为姜焱只是不能接受现实而已。 可苏沅在他身边呆了五年,自是不同于旁人。 姜焱,是愤怒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