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源夏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她睁开眼,屏息仔细辨认,似乎是两个人在小声说话。低沉、平稳,不是孩子会有的声音。
若是孩子,源夏还愿意和他们分享一下这个地方。大人就算了,如果一个成年人有什么歹念,现在的她绝对躲不开。
在这种情形下,源夏不得不以最坏的心思揣测人心。
她一下跳起来,无声无息地把被子卷起来,从卧室里的窗户跳出来。窗户外没有阳台,只有一节向下的瓷砖,源夏不得不抓住窗沿以防滑倒。木制的窗户缺了一节,缺口支楞着木刺,源夏注意着脚下,用力一握,被划了一下。
源夏小心得跳下窗口,从后面跑到大街上,天还灰蒙蒙得,街上没亮灯,黑乎乎得让她有点害怕,硬着头皮朝着远处的亮光跑去。
那是一户人家,是个老太太,睡不着只能在客厅看电视。源夏手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黏糊糊的,这才想起来借着从窗户偷跑出来的光看看手上的伤口。原来发粘的是她的血,半个手掌已经被染红了。源夏十分诧异,她当时只是觉得刺疼一下,没想到这么严重。摸了摸伤口的位置,肿痛让她的脸扭到了一起,忍着疼,又摸了两下,发觉一根不小的木刺刺进了她的手掌里,刺得不浅,显然不能莽撞地直接□□,不拔又怕感染,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愣愣地盯着这只手。
唔……好像得先消毒吧?酒应该就成了吧?
源夏不太确定,但也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她别别扭扭地用左手点了一遍身上得仅剩得钱,只够买一小瓶最便宜得鸡尾酒饮料。
鸡尾酒饮料……酒精浓度是多少来着?百分之五还是百分之七?
消毒酒精至少要多少才成啊?
源夏头疼起来。与其浪费钱去买酒精饮料,不如在街上转转,她总能在街上看见很多醉汉扔出来的酒瓶,有的时候会剩下不少酒。
源夏不敢用自己的脏衣服包扎伤口,只能半举着右手,在街上游荡。
她走了半天,走到太阳升起又准备落下,肚子咕噜噜的叫,才找到半瓶白酒,嗅了嗅,酒精味窜得她头晕,源夏皱着眉头,在手上倒了一半,强烈刺激得痛感差点让她把酒瓶扔出来。
她呲牙咧嘴地用左手在右手里找到木刺,生理泪水溢出,模糊得视线,她没有空余的手擦眼泪,只能凭着手感,把木刺拔|出|来。
终于把木刺拔|出|来的时候,源夏几乎以为自己要废了,她颤抖着把剩下的酒倒在手上,同感让她几乎站不直身子,只能弓着身子,然后是蹲下,最后干脆倒在地上,发出哼哼唧唧地怪叫,祈祷着疼感赶紧过去。
当疼痛感终于变得可以忍受时,源夏已经湿透了,她扶着墙起来,觉得四肢像被人抽了骨头似的无力,这和她空荡荡的胃有关,也和流淌着鲜血的手有关。
一股没法控制的委屈感涌上心头,她想哭,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想要咒骂某人,又找不到可骂的人,想破坏什么,又找不到什么可破坏的东西。
源夏感到自己的身体里某个东西正在悄然改变,这是她不愿意看见的,于是她止住所有的念头,想要擦干净手上的血,但那血不断的涌出,无暇顾及干净不干净,她只能找个什么东西暂时把她裹住。
她得罪了当地的流浪孩子,手受伤了,钱花完了,今天似乎是注定要挨饿的一天,源夏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了,但真当饥饿感在胃中翻滚,烧灼着一切,她还是快要疯了,于是她第一次从垃圾桶里翻出了食物。
当腹中多少有点东西后,源夏又不由后悔起来,天知晓垃圾桶里的东西有多脏,吃这些东西有多糟蹋身体。她从没把自己当成是贫民窟的一员,她认为自己只是运气有些不好,总有一天她会离开这个地方,那时一个糟糕的身体会给她的生活增添许多困难,所以源夏尽量避免垃圾桶里的食物。
但今天实在是没办法了,对吧?
源夏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心里好受了点,却没有完全说服自己,她看了看剩下一口的汉堡,想起这玩意泛酸的口感怎么也下不了口了,胃里翻腾起来,一丝酸味翻上喉咙,源夏赶紧把它扔回垃圾桶。
太阳在西边垂着,天空一片不自然的紫红色,像是被污染的河流,源夏又开始为今晚睡哪的问题发愁,昨晚遮风的破屋子对她着实具有吸引力,以至于她无法拒绝自己回去的念头。
于是她决定回去看看,若是今年那两个人走了,她就再在那睡一晚。
可她还没能回到屋子,就被堵路上了。
几个痞气的孩子在街口围站着,源夏躲在墙后观察了一下,才发现他们之间躺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他们的脚不断踢到那人身上,嘴里发出参杂着笑声的肮脏语句。
人渣。
源夏厌恶地扭过头,踌躇了几秒,打算换条路避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