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胃里又是钻心的疼痛，他忍了又忍，连脸色都分毫未变，只把手从她脸上拿开。　　不停忍着，胃痛却反而加剧，他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却强撑着不想叫护士进来，免得吵醒她。　　这点儿岁月静好的气氛，难能可贵，他一点儿也不想破坏。　　沈勉是个能忍的，可胃出血严重，到底是一时没克制住，身子轻颤了一下。只这一下，便让江以初惊醒。　　江以初瞧着沈勉满脸的汗水，吓了一大跳：“怎么不叫我！”　　她慌张的摁了铃，护士连忙进来，一边把她往门外推，嘴上还一边说着：“家属怎么看护的？都疼成这样了才叫人，出了事儿怎么办。”　　沈勉见她隔着门从窗户上看着他，眼里是满满的慌乱和担忧。　　他安静的闭上眼睛，就想。他太累了，就让他自私一回，留在江以初身边，离这最后的温暖近一点、更近一点。　　等到护士好一通折腾，江以初再次被放回病房，这一次她进去，就站在床边，垂首好半晌没说话。　　沈勉挣扎着想动一下坐起来，可身体虚弱的根本无法完成这个行为，江以初也没扶他，只缓缓开口：“如果护士没叫我来，你会不会就消失再也不回来了。”　　沈勉去买醉是为了子悦，可却的确未想过离开，他缓缓摇了摇头，江以初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准备了一肚子“你走吧”这种宽宏大量的话，他一个摇头她就全然说不出来。　　“你别哭。”嗓音还很干涩，沈勉却难得安慰次人。　　这三个字一点儿效果也没有，江以初眼中蓄着的泪水一下子落下来。　　沈勉抿了抿唇，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江以初坐下来，轻声道：“既然你不选择走，我以后肯定不给你任何机会了！你想走我就买个铁链把你锁床头上，叫你动弹不得，只能眼巴巴等着我回家。”　　她是想说句玩笑缓解气氛，沈勉却还是认真的看着她，问：“你真的不后悔吗？”　　“后悔啊……”江以初自嘲的笑了一声，“我一直后悔那天为什么要从学校跑出来，不然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也就不会爱上你，辛苦自己这么多年……”　　沈勉心里像塌了些什么，目光一下子柔软下来。　　他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可是子悦，你当年和我说，人是可以重新开始的，你如今把自己活的那样好，已然是重新开始了，那他也就重新开始了。　　就当他是个负心汉，就当那些年他说过的“一辈子”都是谎言。他要放下了，要放下了……　　沈勉朝着江以初的脸伸出手，江以初忙低下头，拉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她还没来得及欣喜，就已听见沈勉清润的声音：“你不是问过我我有没有过女朋友吗？我告诉你有，事实上，她还曾是我的未婚妻。我很爱她。”　　江以初的脸色僵了僵，强笑着问：“所以呢？”　　她都想好了，他敢说一个她不想听的字，她就上手扇他，说一次扇他一巴掌，打的他再也不敢说出来。　　沈勉轻缓地摇了摇头，用手把她唇角比哭还难看的笑抹平，说：“我认识她三十二年，认识她的时间和我一样大。昨天是我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到现在一共整整十五年，我为了她想要醉一次，是为了和过去告别。江以初，我想不再念着她了。这么些年，足够了。我想给那段感情在最合适的时间画个最完美的句号才能重新开始。胃出血这件事是我给你惹得麻烦，我和你道歉。但我也同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因为她干扰自己的情绪。你是浮木，是我濒死时唯一能抓住的竿，你给了我的我断不会忘却。我不敢说很快爱上你，可至少我现在可以说，接下来，无论你怎么怨我怪我，我都不会再轻易离开。”　　这是沈勉同她说过的最长的话，江以初没哭，只用手紧紧握着沈勉的手，心下不知是酸楚还是甜蜜。　　他是个好男人。他爱了那个女人那么多年，若是轻易放手，她反倒会觉得他太过无情。正反而是因为他十五年深沉的爱，她才更能相信如果他给出一份爱，一定是深思熟虑的，是绝不轻易的。　　可是，当她知道他爱了那个女人十五年，甚至更长，她又有些酸。她知道他虽放下了却放下的艰难，所以更不知道他再拿起另一份感情的时候会不会困苦。　　“我同你坦诚这些，是希望你没有顾忌，以后也不会因她产生误会、吵架。”　　我把我的过去告诉你，只希望未来有你。　　这话沈勉没说出口，也不需说，他自会用行动证明。　　她闭了闭眼，把他的手从脸上拿开塞到被子里，她自己则缓缓探身下去，堵住了他的嘴。　　这样的回应，两个人都清楚江以初给出的是什么答案。　　没有激烈的热情，没有抵死缠绵的温柔，他们用着最平和的方式，在这个安静的病房里，上演着最平淡的生活。　　中午江以初回了趟家，把东西拿了过来，顺便买了午饭才回了病房。　　沈勉正靠在床上看书看的入神，江以初在门外愣了愣，抿了抿唇才推门而入。　　见江以初进来，沈勉把书放下，江以初扫了一眼，是本医学专著，专业性极强，大概是医生拿给他的。　　她眯了眯眼，问了句：“你看这个不无聊？”　　“不无聊。”沈勉下意识把书往被子里塞了塞，露出个笑容说，“吃什么？”　　“白米粥和包子是你的。”江以初把盒子从塑料袋里拿出来，没好气道，“你以为你还能吃什么？”　　沈勉笑了一声，说：“没，挺好的。”　　江以初给他支了桌子，边忙活儿边同他说：“咖啡店那边我给你请假了，一个月，你给我在家好好休息。”　　沈勉握着筷子的手一顿，问：“怎么会平白无故等我一个月？”　　江以初若无其事的撇开眼，拿了筷子夹起自己的菜放进嘴里，说：“托关系就是这样，你不用管，不休息好你看我不收拾你。”　　吃着，她又想起来，从包里把情侣手表的男款翻了出来，推到他跟前：“昨天买的，瞧着搭。”　　沈勉扫了一眼手表，只这一眼，他眸中突然闪过些不明的色彩，吃饭的动作也顿了顿，一瞬，若无其事的拿起来放到一旁的矮柜上：“多少钱？”　　江以初没注意到他刚刚神色的变化，不在意道：“千来块钱。”　　沈勉抿唇，半晌才缓笑一声：“很好看，出院的时候戴。”　　江以初弯了唇，说：“情侣款，你可想好了，戴上了就摘不下来了。”　　“不摘。”他把最后一口粥喝完，轻声说。　　两个字，仿佛是他说了“我爱你”的效果，江以初眼里溢满了笑意，就连面前的菜似乎也放了糖，甜进了胃里，甜进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