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包房,正看到谢言未叫苦不迭的扶着孟子悦半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包房难得安静,瞧这样子,谢大少爷定是把所有人都赶走了。 江以初走过去,拍了拍孟子悦的脸,皱眉问:“怎么喝成这样。” 谢言未脸上闪过一丝难堪,转瞬即逝,他头疼的摁了摁太阳穴,说:“我哪知道她,没想到她跑来这儿喝,还让我撞了个正着。” 江以初自是看出来他有所隐瞒,只心下多了几分疑惑,却并未询问:“送去哪儿啊?” “不能送回孟家,让她爷爷和二叔看见了,又是个把柄。” “子阳呢?” “不知道,打不通电话。”谢言未摆了摆手,不想再谈,“不然你带她回碧月城,叫她去你那儿的客房住一晚。” “也成。”江以初费了些力气扶起来孟子悦,快走到门跟前,又不放心的扭头看他,“你不回家?” “不回,我再坐会儿。”谢言未摇头。 江以初警告的瞪了他几眼:“别喝了!我可不去医院捞你。” “我知道。”他缓笑了一声,突然像极了好多年前那个还是青葱少年的谢言未。 江以初虽心事重重,到底是扶着孟子悦出了包房。 谢言未听见门关上的声音,从裤兜里摸出烟,颤抖着手点上。 他听的一清二楚,在江以初没到的那段时间,孟子悦不停的低声唤着那两个字。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其实都没忘记。 他知道,十几年前的今天,是承远和孟子悦在一起的日子。 听过旁人说,子悦每年这天都会喝的酩酊大醉,可他从没碰见过她一次。原来竟也是才知道,从别人口中听到凄凄切切的“承远”两个字,能把他的心扯的生疼。 谢言未狠狠吸了一口,又吐出去,似乎是呛住了,咳得厉害,扯的心脏生疼生疼。 他颤巍巍拿出手机,给陆承轩打电话,响了两声,对面接了起来,陆承轩还没说话,谢言未已经低低的开口:“老地方,陪我喝酒?” 那头也没说话,挂断电话便开始穿衣服。 陆承轩可说是面无表情的进了里头。 谢言未脚边是好几个空酒瓶,陆承轩皱了皱眉,走过去坐到他身边,也不吭声,只开了瓶酒送进自己嘴里。 “你明知道我不会对他升起哪怕一点的同情心。”陆承轩把酒往嘴里一送。 “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他。”谢言未把烟夹在手里,举着酒瓶又喝了一口,“没要你说他好,就陪我喝酒。” “又是抽烟又是喝酒。”陆承轩皱着眉指了指地上堆积如山的烟头和酒瓶,“你真不怕也死了。” “他没死。”谢言未嘟囔了一句,“他肯定活着。” “你没脑子!”陆承轩瞪他,低吼道“都死了这么多年的人了,你还惦记着愧疚着!再者说,就算他活着,他回来了就会原谅你吗?不会!谢言未,这么多年你到底在幻想什么!幻想做过的事情可以一笔勾销?还是幻想他会原谅我们所有人!” 谢言未把烟放进嘴里,含糊的说:“我是没脑子,当时才没有阻止。” 陆承轩骂了一通谢言未,心下却更是压抑,他闷了口酒,又只觉辛辣:“你没错。” 谢言未没搭腔,好久才闷声说了句:“你说他死了是不是会更好过点一儿。” 没说“他”是谁,可两个人都知道,他是在说陆承远。 陆承轩安静了一会儿,回答他:“可能会。” “那他还是死了吧。” 许久,陆承轩听见谢言未嘟囔了这一声。这个外界看来商界冷酷著名的谢大少像个孩子一样,用那样天真的思路殷切的希望一个人好。 …… 江以初把孟子悦扶进自己别墅的客房,叫了佣人给她收拾一番,她自己下了楼去了客厅。 从茶几下面摸出块糖,她胡乱塞进嘴里,却似有些苦涩。 到现在了,沈勉还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拿了车钥匙,狠狠摁了摁眉心,想要回去那边房子,交代好佣人,她刚踏出房门手机就响了起来。 江以初手忙脚乱的拿出来,手机显示的正是“沈勉”。 她赶忙接起来,电话对面却是个公式化的温柔女声。 十分钟后,江以初闯了第二个红灯,和一辆朝着她的车冲过来的车擦身而过,却根本没来得及庆幸自己保住性命,只满心满眼都是刚刚那个护士的声音。 喝酒喝酒,今天这是个好日子啊!一个个的全都喝去了。喝就喝,把自己折腾进抢救室算哪门子事儿。 没想到刚刚说“去医院捞人”一语成谶,只不过“捞”的不是她哥,而是沈勉。 江以初去的时候还在抢救,医院门口等着她的是酒吧的老板,嘴里还不停的骂骂咧咧,嫌那个买醉把自己喝胃出血的男人要是死了自家酒吧以后都不会有人再来了。 江以初嫌他烦,但到底人家还送了趟医院,纵使知道他不是为了“好心”,她还是签了张支票递给他让他赶紧走。 老板看着支票,心里想着那个穿的一副穷酸样的男人居然还认识这么个有钱人。他是识货的,自然知道面前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身上的衣服件件都是高定,有价无市,也就不再怀疑支票真实性,拿着后头跟了相当可观数字的支票乐呵呵离开。 江以初一夜没睡自是困倦,倒也不忘打了个电话和公司请假,沈勉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趴在病床边睡着的女人。 他看了她一会儿,不自觉探出没输液的右手,轻抚了她的脸颊,心里软了几分。 他是为了另一个女人折腾自己,没想到最后折腾的到底还是她。 思及此,沈勉摸着她脸颊的手便像触电般弹开,可盯着她心下却又柔软起来。 子悦算是他的劫,那些年,他还姓陆的时候,那段最卑微的童年是子悦亲手把他从阴暗的漩涡里拉出来。 后来,他填平了自己内心的阴暗,又掉入了更深的深渊,子悦便再也不在他的世界里存在了。 十二年,他再出来,自由的阳光几乎让他胆怯。他是个懦弱的人,从一开始就是,而又有一个女人,她再一次企图将他拉上岸,她倾尽全力,可他终于还是犹豫不决。 他害怕再上岸,希望会再变成绝望,而他断受不了再一次的毁灭了。 江以初,我总归是对不起你的。 十二年前,因为我,你牵扯进了本不该属于你的人生轨迹。十二年后,我真的,还要让你跳进这个叫“沈勉”的悲剧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