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王又问,“带头在总兵府闹事的人是老兵吗?”
“是老兵。”
靳王点了点头,笑道,“那我给大人出个主意。”
丁奎立刻站起身,“王爷请讲。”
“你回去后即刻下发缉捕令,全城搜捕胡立深。”靳王见他惊讶,继续道,“老兵目前处于劣势,劣势之人往往更需要同理心,且他们正是愤愤不平,只是由胡家惨案借题发挥,目的不在你怎么判决,而是在于,他们要给自己被兵防遣退这件事找寻一个发泄口。”
“这……”丁奎的眼珠子来回地转,犹豫不定地说,“王爷,您跟卓总兵的话一模一样,他也是让我尽快抓胡立深,再将那带头闹事的老兵抓起来。”
靳王端起茶杯,不露声色地笑了笑,“那卓总兵很是聪明呐,懂得变通,又懂审时度势。那就按卓总兵的意思办吧。但你要答应我,去将那三百个人的名单单交给我,再将那带头闹事的几个老兵抓起来,后面的,我来处理。”
丁奎见靳王端茶送客,便不再逗留。
他听了靳王的话,回到府衙之后,就下了缉捕令全城缉捕胡立深。
因为朱唐已被胡立深杀死,胡家大哥惨死一案被暂时搁置。如今所有矛头指向了胡立深,新兵们和卓缙文一样,立时闭了嘴,总兵府一片和气,在灰头土脸的老兵们前面,新兵们几乎是碾压式胜利。
老兵们境况惨烈,前脚被遣退,后脚胡立深被通缉,他们同仇敌忾,却又有心无力,无异于雪上加霜。他们将矛头直指丁奎,闹事闹到了人家知府衙门的公堂外,也被铁面无私地“一网打尽”,被扔进了地府大牢之中。
剩下的那些起哄的老兵们顷刻间失了主心骨,一时也毫无应对之策,只能先从总兵府撤出,各自回家静坐观望。
那多日以来弥漫的无声战火好像在一日之内销声匿迹。到了傍晚,丁奎亲自送来了那被遣退的三百多名老兵的名单,靳王收好名单后,才换了一身衣服,从王府后门走出,躲着来往的行人,快速到了丛中坊。
二爷看了一眼薛敬拿回来的名单,简单地“嗯”了一声,将名单递给了陆荣,“你带些手脚干净的弟兄,将这些人一家一家地查明了,确定每一人的情况。”
陆荣接了名单,连忙去安排。
“二爷,你要这名单,不会又是……”薛敬凑到他身边,觉得他这笑容极有意思,“这么精明的招数,简直一石三鸟。”
“哦?”二爷浅浅地笑了笑,“怎么一石三鸟?”
“丁奎借此机会下发通缉令,首先,解除了总兵府被围危机,新兵们闭了嘴,便能专注于城防效力其次,我跟卓缙文的想法一致,便暂时解除了卓缙文的防备之心,短时间内他只会头疼他那几百新兵的训练事宜,不会给我添麻烦最后,三百个老兵此刻群情激愤,他们亟待一个出口,将积压的情绪发泄出去,这个时候你施以援手,无异于济困解危,雪中送炭。”
二爷不置可否,却也不甚认同,“非是我施以援手。”
薛敬一愣,“那是谁?”
“是你啊。”二爷笑着看他,“我让你三哥挨家挨户地寻人,暗地里,带出的可是你的名号。”
薛敬噌地一下站起来,“你……”
二爷看了他一眼,浅声笑道,“这些人都是好兵,他们落此下场,多半也是因为卓缙文为了清除你安插在城防中的那些暗线而一网打尽的结果。在这件事中,你多多少少也需要担责。所以,这三百个人若是用好,往后可都是你的心腹,因此你要怎么安排,是你的事。”
薛敬心里百感交集,未料到竟然是如此结果三百人此时积压已久的情绪,势必需要找寻一个宣泄之口,而且他们此时处于劣势,陆荣带着自己的名号挨家挨户地寻人,明面上是还了总兵府一个面子,暗地里其实是将这无法挽回的僵局彻底打破,既得人心,又平民愤。
“二爷……”
“嗯?”二爷抬起头,一瞬间,却撞上了那双暖热的目光。
薛敬坐在他身边,对他笑了笑,“你这样煞费苦心,还不如将他们收回寨子,他们中的有些人无家可归,你……”
“欸,”二爷打断他道,“我都说了,是你的人,你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但是有一点,不要将他们送到鸿鹄阳关道和独木桥,若必选其一,也应当是前者。况且,他们本来就当行前者。”
薛敬终于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件事,我会妥善办好。”
两人又叙话一番,等到夜深之时,薛敬才终于走出了丛中坊的大门。
刘鹤青一直等在门口,看薛敬出来,连忙迎了上去,“殿下。”
刘鹤青这半个月一直在城外的揽渡河河口驻兵,今日才从城外赶回来,薛敬同他一边往王府走,一边说,“有没有陈大将军的消息?”
刘鹤青道,“正想跟您说,昨日回城时得的信儿,说是富河那边的仗快打完了,大军撤到灵犀渡口时,可能才会有下一步的指示。”
薛敬点了点头,“那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流民南下,势必要过幽州,多带些人盯紧幽州城郊的渡口和官道,别混进了敌人的耳目。”
“可是……”刘鹤青有些为难,“殿下,我没有那么多人。”
“你很快就有了。”薛敬转头冲他笑问,“三百人够不够?”
“三百?!”刘鹤青吓了一跳。
“三百人交给你,你在城外给我好好练,等练到了能上战场,我就让你带他们去陈大将军那里报到。”
刘鹤青猛地接了这么多兵,立时眉开眼笑,“王爷,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练兵!”